12 反击
这一天晚上，尹童收到沈城的信息，问她吃药没有。 她没有回，沈城也再没多问。 直到第二天上午，尹童都没有再收到任何消息。 她不觉得程薇露会保持缄默。 过去程薇露也没有少诋毁她，但沈城并不在意。 因为她和沈城在一个班，沈城对她知根知底——她的交际圈，她见过什么人，他都知道。 更重要的是，沈城知道她看不上普通班那些男生。 然而现在尹童进入了新校区，沈城不久前还怀疑过她，若再任由程薇露添油加醋，她恐怕很难挽回。 尹童看着走廊尽头的摄像头，暗自庆幸，程薇露也不是滴水不漏。 只不过调取监控有着非常严格的审批流程。毕竟涉及新校区学生的隐私，安保处的老师也不敢轻易怠慢。 安保处办公室内，尹童已经解释了几遍，姓黄的主管仍迟迟不肯给她签字。 “其他班的学生怎么可能会偷你一个实验班学生的东西？” 自从知道尹童是实验班新生后，这个老师就换了一副嘴脸，咬紧她是在无理取闹。 “我没说是‘偷’，只是丢了东西，想确认一下。” 尹童没有直说是因为被打才调监控取证。 她过去也不是没告过老师、找过学校。 没有证据，就会被解释为“女孩子之间嬉笑打闹”。 有证据，就会让她通知家长来协商处理。 如果她还有能够主持公道的家长，何必一个人来找老师？ 尹童已经受够了左右推脱的态度。现在她只想拿到那段录像，方式越简单直接越好。 “丢了什么东西？” “学费。” “你们实验班一个学期学费才八百块，其他班哪个学生会稀罕你这八百块？”主管不断敷衍尹童，“调什么监控，直接让你班主任在班里找吧。要是真被偷，也是你们自己人偷的。” 尹童刚想反驳，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黄老师，现在忙吗？” 来的是两个学生，但主管的神色却马上变了，甚至起身迎了上去。 “没事没事。” 跟他握手的学生是个男生，戴了一副无框眼镜，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尹童看着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谢同学怎么过来了？” “我这边高三了，学生会很多事情就不再管了。”姓谢的学生说着将身后的女生推上前，“这是我们的新任副会，以后就由她接管我这边的事务，特别带过来跟您介绍一下。” 男生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言辞真诚谦逊，即便主管态度逢迎，也完全没有失掉晚辈该有的礼节。 “您好，我叫颐思韵。”女生说着递上一个文件夹，“这是体育周的策划案，场地安排需要您这边确认签字。” 主管二话没说，粗略看了一下就拿笔签了字。 从提出到签字，总共不过五秒钟。 尹童气得咬牙，他手上那支笔还是她带过来的！ 原本以为考上实验班之后处境会有所改变，她还是太天真了。 说到底势利眼还是势利眼，并不会因为你一时的努力就高看你，他们看的还是那些无关你本身的东西。 好在尹童也比以前有了进步，她改变不了别人，但可以改变自己。 她是什么都没有，但她不会“借”吗？ “谢同学，请问一下要怎么加入学生会呢？” 颐思韵看了一眼谢应知，刚想代他回应尹童，就见他微微摇了摇头。 女生手中攥紧的申请表，主管赫然变化的神色，谢应知一眼就看明白了。 “能问一下你想进学生会的原因吗？” 尹童松了口气，原本她也在赌，赌这位谢同学能不能懂她的求助。 好在对方是个聪明人，还是个好心人。 “因为不是学生会的人，黄老师就不给我签字，我实在没办法了。” 谢应知闻言，低头笑了一下：“这样啊。” 一旁的主管急了：“你胡说什么呢，你的要求不合理，我才不签字的。” “我丢了钱，想调监控确认一下，哪里不合理？” 尹童的话在反驳老师，面却一直朝着谢应知，仿佛是在问他。 谢应知懂她的意思，对着黄老师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合理。” 后者这下没话了。 尹童笑了，她赌赢了。 尹童拿着审批表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见谢应知和颐思韵还没有走远，忙追了上去。 “刚才谢谢你啊。” 谢应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要是真想进学生会，可以关注干事招新。” “我都高二了，来不及了吧。”尹童说道。 “高二？那就是跟我一届啊。”顾思韵对她完全没有印象，问道，“你是刚升到实验班的？” “嗯。” 颐思韵点了点头，只能勉强回了她一个微笑。 尹童也明白，毕竟学生会也都是“自己人”一起玩，从来都没有接受过实验班的学生。 “没关系。” 谢应知打破尴尬的沉默。 “如果学有余力的话，你想试试也可以，到时直接来找我。” 邀请过于动人，连尹童都恍惚了一下。 她没回答，谢应知也没说什么。 “那我们先走了。”谢应知礼貌地颔首告别。 尹童看着他与颐思韵的背影忽然感慨，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气度和涵养吧。 如果她遇到的人，都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尹童拍完监控后回到教室，发现林蕊还没有换运动服。 “你不去上体育课吗？” “大家都去体育馆看篮球赛了。”林蕊见尹童回来了如获大赦，“咱们班跟高一三班一个老师，就搞了场体育周的热身赛。” “那你怎么没去？” “我倒是想去啊，这不是等你回来一起吗？” “可我不太想去。” “许宣哲还真是神算。”林蕊啧啧地摇着头，“他就说你肯定想宅在教室里，特别让我等你，把你拽过去。要不是他要上场，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他了。” “他到底要干嘛啊。”尹童无奈。 “肯定是想你欣赏他的场上风采啊。”林蕊说着拉起尹童，“走啦走啦，再不过去上半场都要结束了。” 尹童拗不过林蕊，还是被她拽去了体育场。 两人到达的时候，双方球员刚刚热身完，比赛还没有开始。 一进门，尹童就被那声势浩大的啦啦队吓了一跳。 一票长相可爱的女生，统一的粉红色队服，个个胸是胸屁股是屁股，发育得有些过分。 “不就是个班级之间的小比赛吗？有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吗？” 林蕊“害”了一声：“那是温凌带来的，他发‘工资’的。” “温凌？”尹童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你不知道吗？”林蕊兴奋地介绍道，“高一学弟，长得超帅！而且家里超有钱，还有他妈、他妈……” 林蕊一个大喘气，尹童差点以为她在骂人。 “他妈是金雯啊！” 尹童原本还想不起金雯是谁，直到林蕊指着一身红白色球衣的男生尖叫时，她才记起来那位女明星的样子。 毕竟眼前的男生确实跟他母亲很像。 一行五个男生，温凌的个子不算最高，但外貌无疑是最出众的。只要看到他，就无法再把目光分给别人。 与许宣哲那种眉眼清丽的英俊不同，温凌乍一看非常阳光可爱。 皮肤白得发光，眉骨高眼窝深，瞳仁不是纯黑，而是金棕色。 一头栗色的小卷毛，好像无害的小动物。 如果对他那位中法混血的妈妈有所了解，也不会奇怪他这副洋气的长相。 看台上的女生一边挥手一边大叫着“温凌”的名字。 温凌笑出两个酒窝，也冲着女生们招手，亲切得像是人群中的小太阳。 林蕊拽着尹童一阵小跑，跑到观众席占领了第一排。 尹童指着对面：“咱们班不是在另一边吗？” 林蕊掩嘴羞涩地笑了笑，说道：“我想离温凌近一点。” “……” 比赛开始后，林蕊像个尽职的解说员，时不时还加句“太帅了”的统一评价。 尹童平时不看球赛，全程百无聊赖。 上半场高二实验班靠默契配合占尽优势，毕竟高一新生才入学没多久，即便温凌技高一筹，也难以拔高整个队伍的水平。 临近上半场结束的时候，尹童打算回去了。她拍了拍林蕊，还没来得及开口，反被林蕊一把抓住。 “天啊！”林蕊激动地倒一口气，“沈城来了！” 尹童顺着林蕊的目光看去，果然在门口的位置看到了沈城。 沈城走到候场区，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接过了后补球员递上的红白色队服。 林蕊迅速反应过来：“我说刚才温凌怎么忽然叫暂停去打电话了，原来是去找外援了啊！” 沈城脱掉身上的T恤，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又引来林蕊一阵尖叫。 “他有腹肌啊啊啊啊啊！” 林蕊的声音太大，引得沈城抬头看了一眼，意外看到了尹童。 两人目光撞上的那一刻，尹童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林蕊发现沈城朝这边看，想起尹童之前跟沈城一个班。 “你俩认识吧？”林蕊问道。 尹童含糊地说道：“不熟。” 于是两人只是就这么看了一眼，然后一个别开了脸，另一个套上球服走到了球场角落。 林蕊见沈城走远，才贴近尹童八卦地问道：“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吗？” 尹童知道没有，但她不想答。 “你不是喜欢温凌吗？” “哎呀，温凌有女朋友啦。”林蕊一脸遗憾，“而且你不觉得，温凌那种对所有女生都好的类型，做男朋友很没安全感吗？还是沈城这种对谁都很凶很冷，但是只对一个人温柔的适合做男朋友。” 尹童想了想，沈城温柔吗？ 好像只有在床上被哄高兴的时候没有平日里那么冷酷。 哨声响起，上半场结束，进入中场休息。实验班的蓝队暂时领先24分，优势相当明显。 “我去给温凌送水了！”林蕊说着就冲下看台，挤进送水的人群当中。 “……”是谁刚刚说喜欢沈城来着？ 尹童也下了看台，打算回教室了。然而她刚走下楼梯到达一层赛场，许宣哲就叫住了她。 “尹童！” 许宣哲被一群女生围着脱不开身，只能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拨开人群向尹童这边走来。 “你是不是要回教室？” “有事？” 许宣哲抬了抬下巴，示意尹童向看台上看：“那个女孩也来了。” 尹童顺着许宣哲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坐在后排的程薇露。显然程薇露也看到了她，正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别一个人走，等比赛结束我们一起回去。”许宣哲嘱咐道。 尹童知道程薇露是来看沈城比赛的，只要沈城还在场，她就不会离开这里。所以即便她一个人回教室，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许宣哲一片好意，尹童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好，那你别输得太难看。” 许宣哲有点不高兴了。尹童胳膊肘向外拐，坐到对家阵营也就算了。他好心找过来，还不祝他句好话。 “没看到我们上半场领先二十分吗？”许宣哲较起真来，“我要是赢了怎么办？” 尹童见许宣哲盯着她不放，似乎硬要她下赌注一般。 有点可笑，也有点……可爱？ “行吧，你要是赢了……”尹童凑近许宣哲，在他耳边说道，“我给你口，怎么样？” 许宣哲没听懂：“给我什么？” 尹童伸出舌头，暗示性地舔了舔嘴唇。 许宣哲后知后觉炸红了脸，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害羞，憋了半天才说道：“你别开这种玩笑！” 尹童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加油，等你凯旋归来哦！” 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许宣哲逃回了主场。 尹童忍俊不禁，捂着嘴笑了一会儿才转身上楼。 她扭过头才发现，沈城正站距离她不远的位置，正毫不避讳地盯着她。 平日里尹童跟其他异性说笑，沈城也不会露出这副神情。 凌厉的目光一寸寸扒光了她的衣服，粗鲁地在她身上寻找着可疑的痕迹。 就像是——捉奸？ 尹童已经从他的眼神里确定，程薇露把昨天的事告诉他了。 不过奇怪的是，沈城却一直没有对她发作，反而把气都撒在了球场上。 毫无战略性地死守，不止没让许宣哲进一个球，还几次把他撞倒在地。 连一旁的林蕊都看蒙了：“沈城他在干嘛？许宣哲招他惹他了？” 尹童却越看越觉得有趣，最后不禁笑了出来。 沈城的态度太反常了。 过去他生气都是直接惩罚她的。可是这一次，却不问缘由地针对起许宣哲来。 反常到像是…… 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