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楚致君提着大包小包按下了施承公寓的门铃。这里是学校附近最高档的精品房小区，步行十分钟，骑车五分钟，地理位置绝佳，而且周边设施完善，离大型购物中心也不远。

    “不会还在睡吧？”见没人应答楚致君不禁开始猜想。

    这时门开了，穿着休闲帽衫的施承探出头来，笑着打量了下他，用刚睡醒还沙哑着的声音道：“楚老师请进。”

    刚睡醒的施承额前刘海都放了下来，显得比平时多了几分乖巧，而本来就高挺的鼻子从侧面看更养眼了。楚致君换好鞋走进厨房便是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少年正侧对着他把菜拿出来，还开心地哼着小曲。

    “你这是睡了多久啊？”男人走过去和他一起把菜分类放进冰箱。

    “就俩小时，”施承说着拿出一盒草莓，取了一颗就递到楚致君嘴边:“吃一口，挺甜的。”

    “你洗了没有？”

    “当然洗啦，阿姨买回来时全部都洗了一遍的，快张嘴。”

    草莓的清甜蔓延口腔，楚致君看了眼这些果的品相，看起来也是出自那家进口超市。“你还请家政了？”

    “定期会请阿姨来打扫卫生，上次就顺便让她从超市带了东西，加了点钱。”施承说着忽然反应过来，“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把你当家政使的意思，我一般也自己去买的……”

    “知道啦，大少爷。”楚致君笑道，他倒不在意施承是否真的把他当家政人员使唤，他反而觉得能以这样一种方式照顾对方，也是一种乐趣。

    但施承好像认真起来了，抓住楚致君的肩膀把人扮过来：“老师，你没有不高兴吧？”

    “你想什么呢？不就是去买个东西吗，况且这钱是你出的，我也就跑个腿而已，说到底还是你请的客啊。”楚致君说着把那张卡放到了桌面。

    施承盯着他的表情确认了一会儿，说：“没有就好。还有，这不是请客，我们的关系还还需要请客这个词吗？”

    这句话说得楚致君脸颊忽然发烫：“好像，是不需要。”

    施承满意地放开手：“那我们开始做菜吧。需要我做什么？”

    “把这几个菜洗了，会切丝吗？”

    “不会。”

    “那你先洗好，我来切。”

    施承卷起袖子利索地开始干活，没过几分钟就端了一盘洗好的菜到楚致君面前：“好了，还要做什么？”

    “这么快？那就洗下锅。”

    不到一分钟后施承又洗好了，拿起草莓边吃边走到楚致君后面：“锅也洗好啦，不然你教我怎么切菜？”

    “好，你看，”楚致君侧过身：“切菜的手要这样，手指要屈起来，这样就不会切到了。”

    “我试试。”施承说着把草莓塞给楚致君，拿起刀来跃跃欲试。

    “欸，别切歪了，小心点，”楚致君帮他稳住方向，“切一点手指就往后一点，慢慢来，对……”

    施承何其聪明，只是平时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些有佣人帮做的事情上，此时一经指点很快就上手。

    “不错啊，大小都切得很均匀。”楚致君拿起切好的萝卜丝看了看：“再切块土豆。”

    “好的，遵命。”

    “遵什么命，我可不敢命令你这大少爷。”楚致君笑着拿起一颗草莓递到对方嘴边：“先吃一颗。”

    施承看了眼男人，道：“我要那颗大的。”

    “好，”楚致君无奈答应，顺手把这颗吃了，然后换了一个大的：“这颗对吧？”

    施承又看了看楚致君，忽然笑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嘴里那颗。”然后凑上去吻住男人。

    不久前那种战栗的电流感又袭来了，楚致君闭上眼，感觉着少年缓慢又霸道的舔舐。他小心地伸出舌头回应着，因为生怕自己拙劣的技巧会被嘲笑，所以也不敢放肆地用力或抢占主动权。

    但最终还是被施承发现了，对方发出一阵低低的笑，拉开距离看着他：“我说老师，您这吻技不行啊。”

    “……是没你好。”楚致君差点没换过气来。

    “你可比我大一轮啊，这怎么跟没接过吻似的？”施承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但看见楚致君的表情后笑容慢慢收敛：“不会真没有接过吧？”

    楚致君摇摇头，笑道：“怎么，很惊讶吗？”

    “对啊，你怎么可能没有人追没谈过恋爱。”

    “我又不喜欢女的，又没有男的喜欢我，所以就没谈过啊。”

    “那你以前喜欢过其他男的吗？”抓住楚致君一刹那表情的微妙，施承立刻问：“是什么时候的？快说。”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读大一，暗恋过一个学长，但人家喜欢女生，也有女朋友了。”楚致君慢慢地如实道来，十几年过去，他早就可以平常地说出这段经历。

    “之后就没有了吗？”

    “重新喜欢一个人哪这么容易？然后就是你了。”

    “那看来能被你喜欢上很不容易啊。”

    楚致君笑了：“你是想说你魅力很大吗？”

    “这不是事实吗。”施承微微抬起下巴以示骄傲。

    “是是是大少爷，你先放开我，得炒菜啦。”楚致君看着少年这表情，心里更柔软了几分。

    做菜的时候施承就在客厅里对着空气练投篮，跳了几下后就跑到厨房里查看进度，然后又回到客厅晃悠，以此往复，看来是真饿了。

    “饿了就先吃，这边还有一个菜。”

    “我要等你一起吃。”

    “嗯？这么尊师重道啊。”

    “嘿，除了那次我太饿了，其他我都是等你先动筷子的好吗老师！”施承不满地拍了一下楚致君的头。后者被拍得脑门震了一下，无奈地心想：刚才那句话就当没说吧。

    等菜都上齐后，楚致君明显感觉到自己做多了，可能是他总想着不能饿着施承，所以手一抖菜也放多了。

    施承依旧吃得津津有味，但楚致君发现他夹菜时把芹菜和胡萝卜都避开了。

    “你挑食啊？上次就发现你不爱吃芹菜和胡萝卜。”

    “咳，在家里不敢，在这里你就让我放纵一下嘛。”

    “你们家一般是怎么吃饭的？”楚致君好奇地问。

    “我妈会要求按膳食标准、时令节气、每个家庭成员饮食情况来做。周末的话，午餐晚餐就会比较正式，大家一起吃，那种场合我们小辈是不能违反餐桌礼仪的，像现在我们俩这样讲话根本不可能，其实挺压抑。有时碰上请客酒会更是麻烦，要被他们带着到处应酬。”

    楚致君陷入沉思，半晌后道：“真的好讲究，你妈妈这样要求是对的。像我以前在家吃饭，有荤有素就算马粪，没有肉菜时呢，就只能送着青菜吃，偶尔杀只鸡，有肉有汤就是过年了。”

    “原来你的厨艺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是啊，看我妈做菜久了，自然也就会了。”

    “你爸妈现在在家乡那边吧？”

    “我妈在。我爸，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就不在了。”

    施承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看着楚致君，“抱歉。”

    “有什么抱歉的，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楚致君给他加了块肉，“我小时候就记得他身体不好，总是咳，后来进了医院，治不好，就去世了。”

    施承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形婚也是为了你妈吧？那她肯定也希望你有孩子吧。”

    “对，但我们在婚前就说好不会考虑孩子的事，因为我们都不觉得这样的婚姻能养育后代，”楚致君轻轻笑起来：“而且我妈的身体也不知道能撑多少年。”

    施承轻轻握住男人的手腕，半晌后道：“老师，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或者如果我家的那些破事能让你好受点的话……”

    “这都是现实，不用安慰，我早就接受并习惯了，”楚致君笑道，见少年不语赶紧道：“好啦，不说这些了，以后我们也不提了。先吃饭，顺便说说你爷爷今天和我提起你的事……”

    转移话题后，气氛才重新回归轻松平和。等到两人吃饱后，饭菜还剩了不少，楚致君正思索着哪些可以放到冰箱时，施承便道：“你坐着，我来收拾。”

    “我们一起吧，这样快一点。”

    “快一点干嘛，你想早点回去啊？”

    “没有，”楚致君哄小孩般地否认道：“不过我也确实不能回去太晚，明天的课题组会的材料还得整理一下。你不会忘了你也要参加吧？”

    “当然没有。那今天就先放过你，我们一起收拾，你早点回去做材料。”

    “你放过我什么啊？”楚致君没多细想地问。

    “本来想留你过夜的啊。”施承说完笑着上下打量了下男人。

    那目光好像火光，所到之处的皮肤都热了起来，楚致君咳嗽了一声迅速走进厨房：“我先去刷锅。”

    他听见背后传来施承的笑声，少年的声音有些低沉，又有些稚嫩的放肆，让楚致君听得脸泛起了红，心头发起了羞耻的痒。

    等到把锅刷完后楚致君才慢慢回过神来，回到饭厅，正好看见施承在把剩下的排骨倒进垃圾桶，下意识走上前制止：“等等，这些都可以放冰箱啊，明天热一热可以吃的。”

    “但放一夜都不新鲜了啊，”施承道，“明天想吃再买呗。”

    “你这……太浪费了。”

    “这有什么浪费，这些不新鲜的东西吃进肚子里不是更浪费吗。”

    “放一夜是不太新鲜，但营养还不至于损失，还是可以吃的。”

    “反正我是不想吃的。“

    楚致君犹豫了一下，道：“你不吃我吃，我借你那个饭盒，把这些都装回去吧。”

    施承有些吃惊，他看着男人真拿了饭盒来把这些剩菜都打包，然后还看了一眼被自己倒进垃圾桶的剩饭，面露可惜的神色。

    “下次我洗好了还你。“

    “……好。”施承点点头，回过神来继续收拾碗筷。

    楚致君余光看到少年的表情，忽然后悔刚才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但他真的无法控制自己多年的节俭习惯。再说了，即便控制住了这一次，在日后漫长的相处中也无法掩饰真正的自己。

    他和施承说到底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