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喂！”

    猛然贴上来的冰镇汽水让尹乐猛地一惊，过高的椅子让他脚勉强踩着移动了一下，浑身汗湿，拉扯在衣服，一手抱着球的孟开露出促狭的笑容。

    “怎么魂不守舍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尹乐握着被塞到手里的汽水，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只能低下头抿了一口汽水。汽水冰镇得很足，一口气喝下去，从肺腑里翻滚出一阵颤抖，让有些恍惚的精神好多了。

    孟开倒是不强求他回应，虽然他确实死缠烂打地逼着尹乐出来，让人看他打篮球，请人喝汽水，却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子热情似火的青年会让人感到为难。

    运动过后的心脏还在怦怦跳动，血液在身体里汹涌流动，孟开拧开冰水猛地仰头喝下，眼神的余光，落在尹乐的身上，顺着裸露在外的肌肤，贪婪地流连不止。

    学长出差，乔卫最近事情又很多的样子。尹乐本来就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被孟开强迫着出门，反而隐隐觉得轻松。虽然从年纪来说，他这样子的一个长辈，在年轻人这边寻求没有束缚和责任的安慰，未免太过无耻了。

    “刚才，我帅吗？”

    孟开猛地凑近，脸上刚刚用毛巾擦过，皮肤光洁细腻，并不像普通大男孩那样，脸上有些痘痘。他单眼皮，直鼻梁，薄嘴唇，不是现在市面上非常出众的花美男精致长相，而是更具味道的独特风格。尹乐那么为这种过分的亲密感到局促不安，尤其是他们许多时间，总是做些不太合适的事情。

    “为什么你总是和个闷葫芦一样，不喜欢说话？”

    孟开有些抱怨地伸手揽过尹乐的肩膀，“是我的话题你不感兴趣吗？那你和我说，你喜欢什么呀？”

    尹乐一下子涨红了脸。他和孟开其实哪里有什么话题可以聊?孟开是个学生，他是个上班族，两个人甚至专业，兴趣，也都不一样，孟开凑近看他的神情，都显出几分未经社会打磨的年轻气盛，鲜活得让明明是被胁迫着出来的尹乐感到几分羞愧难当。

    “压力不要那么大。”

    孟开用力揉了揉他的肩膀，用身体撞向他打断尹乐的思绪。“开心一点好不好？你开心我就很开心，嗯，信我?”

    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孟开却有着属于自己独有的那份细腻，他用另外一种无伤大雅的戏弄引开尹乐的注意力，低下头飞快地贴着尹乐的脸颊，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

    “要是我让你生气，床上让你开心也可以的。”

    这下尹乐终于忍不住开口，四处心虚地偷看。

    “别……别乱说。”

    “才不是乱说。”

    孟开松开尹乐，就像看一只皮毛顺滑的猫咪给自己恶劣地逆了一身毛，骨子里那点坏心眼止不住地冒出来，手里转着球乐呵呵地笑着。

    “……是的，我已经做出来决定。”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然从他们隔壁做着的女生手机里传出，尹乐下意识地往后扭头，只看到年轻的女学生一边咬着吸管，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

    “我相信，每个人到某一个阶段，遇见一个人，如果足够幸运，他会发现，这个人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人。”

    “……喜欢太轻飘飘了，我愿意把这份感情称作爱。其实我的年纪也不小，现代人虽然都可以活到七八十岁，可是仔细想想，这点时间其实也很好，仿佛一睁眼，一闭眼，所有东西都会从手心里溜走，一想到这些，我就变得越发沉重，连这份感情也变质，只想紧紧地拥抱着对方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太沉重，肯定是有的。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爱可以装扮得光鲜亮丽，惹人喜爱，我也很愿意如此做到，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嗯，今天说这么多话，其实也是想和大家做个简单的告别。我找到我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也希望未来能够幸福快乐，因此不得不选择离开这个舞台，把工作转到幕后，希望大家也可以遇到自己最喜欢的人……”

    尹乐慢吞吞地在明星深情告白声中，追星少女的抽泣声中，一点点地把冒着气泡的饮料，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孟开显然是有点坏心眼的，汽水是掺有少量酒精的白桃汽水，喝下去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略微觉得刺激，有些微醺。

    他缓缓地勾开一个笑容，眼神湿润，往上微微仰起头，手掌搭在孟开的手背，轻声发问。

    “为什么……总是不怕受到伤害？”

    “告白的话，不怕失败吗？”

    “为什么会害怕？”

    “嗯……就是会尴尬，自己让别人为难了，还有就是，说不定对方也会尴尬得不做朋友了。”

    “那不是对方的问题吗？”

    “唔，不是这样子说，比如说，我拒绝你，你不会受伤吗？”

    “不会啊。”

    男生把男人的衣服一下子扯掉，态度坦然得让男人有点迷茫。他们只开了一间廉价的爱情宾馆，墙面刷得紫红，床上一片大红，廉价而浆洗得发硬的被单垫在身下，被推搡着往床深处退的男人身上还带着被亲吻吮吸过的痕迹。

    “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不过只是现在是这样子的，我知道我在追你啊，你不喜欢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原来是可以这样子想的吗？

    男人显然一时没有办法理解男生过于坦然的说法，他们在这家爱情宾馆的房间也不是火辣辣的气氛，甚至有点光天化日赤身裸体的奇妙感觉，体格健壮的男生低下头，架着男人的双腿搭在肩膀上。他们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如此，有着见怪不怪的自然，男人软着脊背倒在身后的床头上。

    “但是如果我拒绝和你见面，坚决说我们并不可能，那你会怎么想？”

    男生没办法回答，他的嘴里还塞着男人半硬的性器。他显然是觉得男人废话太多，托着男人双腿的手捏着大腿的软肉用力，然后又用力吸了一口。

    “或者现在这样子，我既不拒绝你，也不答应你，只是……”

    男人显然高估了自己，不等他磕磕绊绊地把话说全，蛰伏在他身下的男生已经不耐烦地吐出他的阳物，伸手揉捏着酸软的牙关。

    “我知道啊，你不用一次又一次的强调，怕我怀孕赖上你不成？”

    宽厚的，掌心粗糙的手掌拍着男人的脸颊，有几分用力，然后扯着男人的头发往后，露出整张脸来，得意地伸出一只手，握着舔得湿漉漉的阳物往身体深处吸纳。

    他们之间的氛围实在是称不上情色，房间狭小封闭，空气流通差，男人总觉得似乎可以闻到前一对在这里带过的人的气息，那种糜烂，奇怪，又挥之不去，淡淡的麝香气息，并不会浓烈到令人生厌的地步，却也不是什么叫人喜欢的气息。刚刚从运动场上光芒四射的大男孩袒露着身体骑在自己的身上，脸上没有一丝羞涩，摆动着身体上下起伏，脸上露出的神情更像是摸到爱车，正骑在上面一阵狂飙。

    男人总觉得虽然事情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仍然不由自主地试图安慰对方，避开那些无话可说的尴尬话题。他挺动着腰部流露出被取悦的兴奋，伸手抚摸着对方的身体表达着肉欲的吸引。

    “放轻松点，享受一个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小伙子的追求，享受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不要太纠结那些想不通的事情，人生在世，开心一点。”

    宽大的手掌捏着男人的脸颊，拎着两块软肉微微用力，揉捏出滑稽的神情。

    “不开心的事情，不适合想太久，如果你没有做决定的勇气，就让我替你做决定就好了。”

    你根本连我为了什么事情犹豫不决都不知道。

    尹乐有点倔强地冒出这个念头，可是很快又妥协地替对方找补借口。孟开，或者莫星珩，甚至乔卫，比他年轻的人，总是如此勇敢地追逐着注定狼狈的结局，而他和学长这么多年却总是犹豫。尹乐甚至直至现在，都在怀疑学长是否真心喜欢他，他是否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他对学长来说确实是一个重要的人，却并不是不可或缺的恋人。但是这种忐忑微妙的心情，他很难放在学长身上，毕竟从过去到现在，对方一直努力撑开双手，做出永远都会保护他，陪伴他的姿态。

    或许学长其实和他一样，可以给予别人肉体的安慰，敷衍了事的温柔态度，事实上对方一旦告白，便会拒绝，如果对方不主动，甚至可以把这段错误的关系抛诸脑后。他们之间的身体契合，情感交融，仿佛并不存在什么无法辩驳的实证，他此刻拥抱着孟开不也一样吗？抛弃所谓的忠贞念头，把这些视作简单的交往，其实也就是那样而已。

    “虽然我并不介意你现在喜欢不喜欢我，但是在床上走神也太过分了吧？”

    孟开用力收紧肉穴，结实滚烫的胸膛压着尹乐泛红的胸口，扭动着磨蹭着，低下头含住尹乐的唇瓣。

    “你得要补偿我……”

    被亲得头皮发麻的尹乐收回精神，扭动着腰部往上顶弄，他的双手紧紧勾着孟开的后背，眼睛一片湿润，微微失神地睁着。

    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了又暗，被床上激烈的动作带动起来，从另外一个手机上滑落，微微倾斜，露出正在接通的界面。

    黏腻的，湿润的，淫靡的声音，隐隐觉得这些声音从墙壁挡回来，不绝地充斥着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