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最后一面
宋岛回到旅馆时，李叔已经恢复好了，正在大堂里踱步兜着圈子。 看见宋岛一个人回来，身后没跟着昨天的姑娘，有点奇怪：“那个橘丫头呢，你没找到她？” 宋岛边往楼上走边回道：“找到了，她......有事来不了了，我们收拾一下行李，再去找村长。” 李叔见状没再多说什么，就和他一起上楼了去整理东西了。 宋岛刚上楼，就看见一个扎着两根麻花辫，上身红色衬衣下身绿色碎花布裤，土气十足的姑娘在203门口转悠着，还时不时敲敲门。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用房卡刷开了203，再转身看着女孩。 翠娘看见203有人回来了，眼睛唰地亮了：“你是住在203的人吗？” “嗯。” 翠娘干脆直接地把宋岛插在裤兜里的手拉了出来，将一张纸条放到他手里，念念有词道：“这是橘子给我的，说要转交给203的客人，你现在来了，我就可以给你了。” 说完翠娘欢快地跑走了，边跑边转头对宋岛说道：“我任务完成咯，如果你碰到橘子了，要记得和她说我完成任务了，这样她下次就能继续给我讲斯嘉丽的故事了！” 宋岛就这么看着翠娘跑走了，她嘴里的“橘子”应该就是卢橘。 他打开纸条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就是说明了一下他们的身份，到时候给村长看，村长应该会借工具给他们。 － 两小时后，在泥坑里差不多陷了一整天的奔驰终于在村长和李叔的奋力折腾下，成功被拉了出来。 宋岛在旁边问了村长澜河镇的概况，大概清楚了村落分布。 他们现在呆的村子叫太平村，准备去吊唁的村子还要在前面，叫太和村。这两个村子也算澜河镇上比较大的村子了，却不怎么富裕，留守的老人和孩童有点多。 两个村子离得不算近，开车都要将近半小时。 两人向村长道谢过后，就启程去太和村了。 等到了太和村卢宏明家，已接近傍晚。 卢宏明家的祭奠礼堂已经摆好了，老人端庄慈祥的黑白放大照片放在了正中间，白布拉了起来，周围摆着一圈白色雏菊，烛光长明。 一些小辈已经跪在堂前的蒲团上哭嚎起来了，真真假假，听不真切。 宋岛对卢宏明基本没有什么印象，他甚至完全没有来过澜河镇。 当时分家时他的祖父卢泰和大哥吵得很凶，都快断绝关系了，后来祖父跟着孩子去了沪市，就再也没有任何来往了。 若不是卢音华心地还算善良，想着人不能忘了根，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踏足这个地方。 他和李叔给卢宏明上完香后，安静地走到了一边坐着，等晚席结束，老人的骨灰落棺后，就打算连夜开车回去。 李叔是个活络的人，耐不住干坐着，早已窜到旁边和当地人闲聊，还帮他们折了会锡纸元宝，留着一会祭拜用。 宋岛的手机“叮”地一声传来了短信，估计是他妈卢音华发来的消息，刚要打开看，忽然听见灵堂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他走出去一看，就见一个胡子拉碴，衣衫凌乱的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举起手臂要打他身前的女孩。 宋岛几乎来不及反应，条件反射地上前用力擒住了男人的手，把女孩拉到了自己身后，厉声说道：“有话好好说，在逝世的老人面前打姑娘算什么本事。” 要打人的正是卢永安，他开始被宋岛浑身散发的强大气场一下子震慑住了，紧接着又回过了神：“呸，什么时候我卢永安管教自己的女儿还要外人来说道。你给我快点滚开。” “家暴也是违法的，我劝你收敛点。”宋岛慢条斯理，丝毫不让地说道。 卢永安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宋岛不好说话，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往外走掉了。 这时宋岛的手机又响了一下，他点开微信一看，看见卢音华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妈，你知道卢宏明大伯的儿子叫什么吗？」 「他儿子？我想想。」 「好像是叫卢永安吧，我没记错的话。」 宋岛看完消息身体僵了一瞬，他想起了刚刚那个自称卢永安的中年男人说正在管教自己的女儿。 他转过身体，看见低着头，头发散乱的女孩。 比第一次见她还要落魄，鞋上裤腿上沾满了尘土，澜河镇这么炎热的天气，她却依旧穿着长衣长裤，露出来的皮肤上不难看出被藤条抽过的红痕，有些地方已经结了暗红色的痂。 两个村子这么运，又没有交通工具，她应该只能跑过来。 卢橘也不是第一次做出逃跑的事，这次却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急切，生怕跑慢了就赶不上爷爷的下葬，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哪怕知道回去之后又要挨一顿打，她还是要跑回来。是爷爷死了，不是别的阿猫阿狗，是自己短暂的童年中唯一给予零散温暖的爷爷。 卢橘低着头，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她不能让这里的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一件硬挺的西装还带着男人的体温突然朝她的头顶盖了下来，遮住了她的上半身。 宋岛隔着西装摸了摸她的头，叹息了一声：“没事，你赶上了。” 没事了，不要再难过了，你赶上了爷爷的最后一面。 卢橘再也忍不住痛哭了出来。 宋岛就站在她身边，不再说话，抬头望着天边的云。 澜河镇夏季的火烧云很出名，其实也就是晚霞，只是形状非常像烧起来的火花，就命名了火烧云，曾有不少摄影师慕名而来。 红彤彤的云从东边烧到了西边，像是天空着了火，时不时还会变化成各种形状，一直长在城市里的宋岛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云。 身后的李叔看云也看入迷了，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拍了下来，不经意间把门口并排站着的两人背影也拍了进去。 满天红云，满屋人声，人生何如，这两个背影却显得如此悲凉。 好巧，原来他们真的是远房亲戚。 宋岛出神地想着，心里却似乎带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 斯嘉丽，全名斯嘉丽·奥哈拉，中的一个女性人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