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初次谈判
15 林秋晚以莱茵的名义发给千星城联邦站的信息，一周之后才得到回复。 对方同意接触，并给出了具体的时间和联系方式。 陈代阳和林秋晚这一周之内已经预研了若干可能，并相应制定应对的方案。 林秋晚重又搬回陈代阳办公室旁边的储藏室办公。回复一到，他立即从从桌边起身，匆匆走进站长办公室，敲了下门。 “对方回复了。” 余副站长正在跟陈代阳汇报别的事，见状连忙起身，“那站长您和小林先忙。过后我再来找您。” 陈代阳点点头。 林秋晚抱歉地跟余副站长笑了下，走到陈代阳身边，把手中的终端与他的终端轻轻碰了下，回复的信息便也在陈代阳的桌面展开。 “措辞跟以前不一样了。” 陈代阳瞥了一眼即发现。 林秋晚点头。 对方非常谨慎，信息写得简短，除了必要信息外没有其他东西。但是一些细微的行文之间的风格仍难以避免的流露。 千星城联邦站此前的回复，应出于站长比尔之手，用词更口语化一些。这封回文里约定的时间却是按照标准时间写的。 “看来他们是往上报了，总部有介入。”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按方案二往下走，也即小林假扮成辛巴－莱茵，与对方进行接触，并在周旋中获得更多信息。 林秋晚说，“他们给的这个号码是站里的，肯定是想反向查通讯地址。得让技术科帮忙。小谢？” 陈代阳点头。 这次任务控制在最小范围内，非必要知情者全部进行信息隔离。他直接让秘书告诉小谢一会儿上来。 就算有技术科的干扰，通话时间也会受限。林秋晚琢磨，“得想办法，第一次就让他们死心，别老想着物理上消灭我。这样才能以后争取更好的谈判条件。” 小谢上来后，听陈代阳简单布置了任务，就此加入特别行动组。 林秋晚问她，“如果我有一个消息，想要在需要的时候，同步发布到全宇宙各个地方，怎么做是最安全的？” “你的意思是在有人蓄意拦截的情况下？最靠谱的方式是人。” 林秋晚有些意外。小谢解释，“无论是门还是光纤网络，对信息传输的管控是最严格的。尤其是在预知发布信息的关键字时，很容易在大的节点对信息包做拦截。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星星之火，同时在许多地方，有许多人在不同的小节点同步把信息放出，这样才能保证不在第一时间被删光。” 他们又讨论了一些细节。在小谢离开前，陈代阳又叮嘱了一句。 “这个任务目前保密级别是最高级，你这段时间只向我汇报。” 关于由林秋晚出面进行谈判一事，是两人在方案最初就已确定的。 陈代阳在年纪上其实更为适应。但他知道自己在情报部门久了，身上已经沾染了一些职业的气息。 这种气息极为微妙，很难形容，接近同行之间的直觉，是双方狭路相逢，也经常能迅速辨识出对方的最大原因。 林秋晚还年轻，虽然在保密局里工作了两年，身上却还未沾染这种特工专属的气息，而只表现出了适度的警觉。这很可以理解，毕竟他的身份是遗民，且刚刚面对了生死关头。 他们继续完善方案中的细节。 “我试了一下变声器，总觉得还是有点怪。面具倒还好，不贴近到一米之内看不太出来问题。” 陈代阳手指轻敲着桌面。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干脆不要带。变声器也好，面具也好。都不要。” 林秋晚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快醒悟。 “你是说与其被发现是假的，不如让他们自己去琢磨，为什么我可以换一张新的脸，看起来还天衣无缝？唔这是个好主意。” 陈代阳略为得意。 “我已经让人把你的档案重新做过了。他们就算找到了这张脸的原型，能查到的信息也无非是你去年曾经在千星城的医院出现过。” 这张脸生得相当不错，脸型数据被有心的医生保留下来，之后成为整容或面具的模板。这个故事很能说得通。 林秋晚听到不用带面具和变声器，也就不用再担心说话时的语调或是表情了，很是开心。 “那么下面的就是要确定对方的身份了。” 到底是财团忠犬呢，还是一条平时晃尾巴，关键时刻可能会反咬主人的狗？ 为表重视，斯万副局长亲自前往千星城，从比尔手上接过了遗民事件的主导权。 比尔一方面松了口气，另一方面也有些遗憾。毕竟，搭上财团的线对任何一个情报人员而言，都是梦寐以求的事。 但高收益也意味着高风险。这次的苦主能从雇佣兵的手下脱身，还让千星城的警察高层给自己施压，这事也未必好处理。 这么一想，在旁边打打配合，不用担主要责任，也未必是坏事。 斯万副局长现在虽已位高权重，当年却也是从一线干上去的，对各种流程都熟，坐镇千星城指挥，把技术、情报、行动各部门都叫了来，布置第二日与对方通话时的具体细节。 为了强调案子的重要性，他也把背景情况说了一下，当然没有用“遗民”这样的字眼，而说对方祖上是星际海盗，曾经从最初的拓荒者手上拿到过一些材料，认为奇货可居，想以此向财团威胁勒索，而联邦情报局则是受托来解决这一事件的。 此前情报部门的分析，是莱茵此刻已经离开千星城了，不过应该还在这一片星域。毕竟短程旅途对身份的查验不太严格，一旦长途就需要验明身份。 斯万将行动队分为多个小组，在预定时间守在几个主要的门前，一旦技术上能够定位，便立即通过门前往地址寻找。 常规的安排之外，他又让比尔把这位千星城居民的详细档案给调出来，细细查阅了一遍，揣摩他的性格和人际关系。 一切做完之后，斯万有了八成把握，这件事情他能够达成完满结局。 第二日，约定的时间到达，警局的通讯器果然响了起来。 斯万看了眼技术科，确定他们已经开始工作，接通了通讯器。 投影在墙上展开，他惊讶了一下。第一次通讯，他原以为对方会选择只开声音的。 看清了投影中人的容貌时，他又吃了一惊。 难道不是莱茵本人，只是代理？ 虽然这个时代人类的年龄不好判断，但对面的男性生得一副好相貌，身材挺拔，看起来很是年轻。 “你好。我是莱茵。”对方开口。 斯万将信将疑地点头，“你好，我是负责此次事件对接的负责人。” “我希望下一次通信时，能是你一个人，而没有你周围的这些同事。” 斯万并没有开视频，对方却如看到了现场一般，十分笃定地开口。然后不等他回话，直接继续，“我先要确认一下，你是代表联邦呢，还是洛克希德财团？” 斯万忍住不往旁边千星城同事的方向望去。 “我代表联邦情报局。” “很好。为了节省双方的时间，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我在千星城待了很多年，也认识了很多朋友。他们此刻散布在帝国、联邦和中立星的不同地点。如果我突然死亡，不管是谋杀还是意外，他们手上关于洛克希德屠杀掉资源星上原住民，赚取超额利润的证据就会发到宇宙的各个媒体和网络。” 斯万听得一呆，“可他们没办法同步知道——” 对方微微一笑，“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的视线明显地朝旁边瞥了下。 “唔，时间快到了。那么，下次联系时，希望你遵守约定，只有你一个人。” 话音刚落，信号随即被切断，斯万立即扭头望向技术科的人，“查到了？” 他语气急切，对方有些紧张地冒汗，“没有，还差最后一点。他的地址显示一直在跳……” 斯万沉着脸走了过去，看了眼屏幕，满屏杂乱的地址信息，他明白了，再多一倍时间，千星城的技术科也未必能穿透这些代理，查得出信号真实的来源。 早知道就把局里的技术人员给带过来了。斯万扼腕。 但再一想，他随即泄了气。就算是他的技术人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还是很难定位的。 比尔在旁边不合时宜地插嘴，“哎，我们这设备确实老了点。之前也跟总部提过换新的，一直还没批下来。” 斯万不耐烦地挥了下手，“继续监测。尤其是对方最初联络的那个邮箱，一有消息随时回报。” 他沉着脸回到了临时办公室。 复盘今日的行动，斯万发觉自己有些草率了。 他先入为主，把这件事情想得过于容易。觉得对方只不过是个水产店老板，就算有些门路，却也不是专业的。 今日的沟通，对方可说是压倒性地优势，传达了信息也很明确：他无法在短期之内物理消灭对方，同时保证证据不外泄。 斯万的额上开始出冷汗。 洛克希德家的少爷可以出差错，自然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他若是有什么闪失，那可就是万劫不复。 他在头脑中反复回放今日的每一句话，想起对方第一句问的就是，“你是代表联邦，还是洛克希德财团”。 当时他还在窃喜对方浪费着宝贵的时间，如今想来，他的每一句话中都要深意。 千星城出面接触的人说，自己代表联邦。 不论这是否是他真心话，只要他不是洛克希德的人，这起码就意味着双方有可谈的空间。 谈判，无非就是看自己有什么，对方又能付出什么。价钱不妨开高点，反正对方也会还价。 本着这个思路，陈代阳和林秋晚开始商量。 “证据本身可以给他们一份，坐实你的身份，同时也是一个威胁。哪怕不能对联邦造成实际伤害，让洛克希德灰头土脸还是没问题的。” “对。还有遗民的身份也可以放弃。甚至可以给他们一具尸体，好让财团放心。” 陈代阳和林秋晚都怀疑，类似莱茵家族的事，财团不是第一次干了。甚至联邦情报局的介入也不是第一回。 单独一个遗民的案例，对联邦本身造不成大的伤害。尤其是在已经没有人证的情况下。但是只要过去还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就一定会留有证据。 联邦最初，是基于一些独立星的联合形成的，直至今日，仍有新的星球申请加入联邦。可以说，拓荒和发现者权，是联邦建立的基石。一旦能够查到切实的证据，财团一直在以灭族和谋杀的方式，获得对资源星的控制，对整个联邦建立的基础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比起在这个阶段，将事情上报总局，然后发起一场不痛不痒的舆论战，这才是陈代阳和林秋晚共同努力的目标。 “我还会希望有一个联邦的正式身份，类似证人保护计划那种。毕竟被追杀了几十年，每天生活得战战兢兢，已经不想再躲了。” 林秋晚进入角色，说话已经是用的莱茵本人的语气了。 陈代阳赞许的点点头。 “价格可以开得更高些。可以要求在联邦情报局内给自己安排一个身份。毕竟他们有句俗语不是，‘打不过就加入’。” 林秋晚点头。 隐藏一片叶子，最好的方式就是造一片树林。要查联邦情报局之前做了哪些事，最好的办法自然也是直接潜伏进去。 他笑着摇头，“估计他们不会答应的。不过，可以先提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