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叛国者
58 千星城的最大的酒吧中。 台上的女歌手微闭着眼睛，歌声如泣如诉。 “我知道所有一切，关于这哭泣的游戏。我也曾有份参与，在这哭泣的游戏。” 灯光打在她的身上，衣服从裙摆最下开始变色，同时也改变了形状，金色流苏的晚礼服替换了之前白色的长裙。 一个男人走到陈代阳的桌板，微微朝他点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黑色的头发全部朝后梳去，皮肤晒成流行的蜜色，一双棕色的眼睛看起来很是警醒。 “您好，我是奥纳西斯先生的律师。” 不出陈代阳所料，来的并非卢赛尔－奥纳西斯本人。他端着手中的杯子，不介意地耸了下肩。 “无所谓，你在这件事上能全权代表他就行。” 对方抬了下唇角。“那是自然。”他抬起手指轻敲了一下自己眼睛下方的颧骨，“我此刻看到的画面，卢赛尔先生也能看到。” 仿生义眼？ 奥纳西斯财团的这位继承人，以“疯狂科学家”的名号出名。陈代阳仔细看了一眼对方的眼睛，没有发现与普通人有何区别。 他倒也不很在意对方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的科技已如此发达。 “合同呢？你带来了？” “是的。” 对方说着，抬腕朝他靠近了一下。陈代阳的终端便接到了分享文件的提示，他点了接受。 对方开出的条件，除了提供进攻计划的全部文件外，还包括出席国会听证会并为此作证等等。 陈代阳短暂地想象了下丁默声在新闻上看到自己时的表情，唇角忍不住浮出冷笑。 没有什么条件是他事先没估计到的，他点了点头。 “局里那边呢？” “哦，那边说副局长的职位没问题。但是我也坦率地说，可能只是个虚职。未来你在那边的地位，还要看你手握的其他那些情报的价值。” 既然能够得到帝国的进攻计划，眼前男人手中的牌一定不止这一张。事实上，联邦情报局对他手上其他的信息可能更有兴趣些。只是他的雇主卢赛尔－奥纳西斯很坚持，必须先在国会前作完证再谈别的。 音乐暂停，四周掌声响起，陈代阳端起酒杯，仰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从胸前拿出只笔，飞快地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回传了文件，律师将其发给雇主，两人起身。 “现在我们就走，通过奥纳西斯的专属门，直接前往迪马兰。”他看了一眼陈代阳脚下的小皮包，“你还有什么东西需要之后托运的么？我可以帮忙安排。” “哦，不用了。”陈代阳扯了下唇角，“告别过去，开启全新的人生。” 丁默声的秘书最早发现陈副组长不在办公室，问了附近的人，才知道他中午出去吃饭后便一直未归。 陈代阳虽是进攻计划组的成员，平日却并没什么实事，有时还会回朗迪尼亚姆处理私务，秘书也未在意，给他的通讯器上发了个通知开会的信息，便把这事置之脑后了。 丁默声在会上没见到陈代阳，也一时没有发作，等到会后才叫了秘书问情况，听了他的回复后，又让人联系朗迪尼亚姆，发现陈代阳并没回去，这才真正重视了起来。 待到所有联系方式都试过，却都没能找到陈代阳，丁默声不由想到一个可能，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秘书正在猜测，“这两日联邦那边活动也频繁。陈站长这不是落到他们手里了吧？” 丁默声头上出了一层虚汗，果断说，“把我们的浏览权限中陈代阳相关的全部取消。立即上报，更改所有文件密码。” 此时，猎户星系贝拉星迪马兰。 十二月下旬是正教传统的最大节日，国会议员中不乏其信徒，眼看假期临近，已纷纷准备出游，却突然接到紧急通知，说当日下午有紧急会议召开，务请参加。 奥纳西斯财团的那些政客，提前知道了信儿，倒还好些。其他议员有心不去，却又纷纷接到财团金主那边秘书的电话，只能抱怨着出席，总算凑足了总人数的五分之四以上，符合了程序正义。 他们进入会场前牢骚满腹，等到在各自座位坐下，看到桌面上显示的会议议程，脸色便严肃下来。 副总统兼任国会参议长，在秘书清点完人数后，登上讲台，“今日召开的这场紧急会议，可以说是自联邦成立以来最重要的会议，关系到联邦未来的生死存亡。 我们从非常渠道获取到信息，帝国即将针对联邦展开蚕食战，妄图利用联邦内部协调机制产生的时差，让我们不及反应，其居心叵测，令人发指……” 他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刻钟的演讲，终于把位置让给了揭露这个险恶计划的人。 一个黑发男子走上讲台，他身材颀长，一缕黑发落在额前。按照议长的要求，将手放在联邦宪法上宣誓。 “我宣誓，我在国会面前的发言，将说真话，且只说真话……” 临近假期，专门跑国会的记者都很悠闲，很多人出去度假，留守的少数听见国会召开临时紧急会议，眼睛都亮了。 虽然这次会议没有邀请任何媒体出席，但他们多年跑这个口，都有熟悉的路子，纷纷打探，等到会议结束，新闻简讯便已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揭露帝国蚕食进攻计划，神秘男子作证国会山！” 第二日，深度采访文章纷纷登出。这位据说揭秘了帝国全套进攻计划的男子虽因安全问题，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副总统、参议院长、两党领袖等参与了国会听证会的人，纷纷接受媒体专访，众口一词地表示，鉴于帝国制定了一个极其恶毒的进攻计划，参议两院为守护联邦宪法，空前团结，一致表示在此期间，放弃党派、门阀偏见，只要帝国敢于进攻，无论是属于哪个星域的哪一个行星，联邦都将派出最强舰队，坚决回击。 参议两院难得地完全一致，甚至连在野党的党魁也表示，这一次支持国会的提案，不是站在党派的基础上，而是要坚定地站在扞卫联邦的立场上。 接近军方的人士透露，联邦舰队已纷纷接到密令，取消一切休假，进入备战状态。 所有这些信息，汇总到帝国情报部门，最终形成简报，被情报官呈交给罗奕。 罗奕看完，不怒反笑，顺手一推，将屏幕转向了站在一旁，军姿笔直的米勒元帅。 “看看，我们倒成反角了，促成了联邦的上下统一，爱国热情高涨啊。” 米勒只瞥了一眼标题，立即低头，“是属下不慎。”说完又昂起头，立正道，“我认为尚可一战，请陛下允许我戴罪立功。” 罗奕坐回椅子，脸色阴晴不定。 这个计划，不仅让米勒的参谋部绞尽脑汁，更是他这半年来，针对联邦此时的空隙，反复在脑内推演形成。 此刻联邦在职的总统出生世家，没有军中经验，参议两院分属不同政党，而五大财团的政客们正因中期选举，拼命拉选票，利益分裂。 若能按原定计划执行，最终战果不说落实到百分之百，百分之八十一定是有的。 但是这计划最重要的部分便是出其不意，分而治之，一旦被对方提前知晓，威力便大打折扣。 他放缓了语气，“战是要战，但谁说一定是舰队战。” 他看着眼前的报道弯了下唇角，“他们直到如今，也没有让那个叛徒在公开场合露面。大约也知道卖国贼是见不得光的。你暂且让舰队待命，留意对方举动。我们先打这场舆论战吧。” 对于联邦所谓的指控，帝国这边自然是全盘否认的。 作战计划？没有的事。 蚕食？明明是联邦一直以来以财团的名义，偷偷拉拢新成立的自由星，妄图蚕食帝国领域。 至于所谓的国会证人，谁？ 目前所有媒体都只有一张官方统一发布的背影图，连张正脸也没有，我们怎么知道这所谓证人是真是假？联邦伪造证据的人证物证的事还少了？ 双方的媒体各站立场，打起了嘴炮。 丁默声的秘书见他短短两三天内，两鬓的头发都白了不少，拿了这报道安慰他，“区长您也别太着急了，现在也不一定就确定一定是陈代阳。” 丁默声甩手将他拿着的终端打开，“糊涂。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么！联邦报道出来的那些计划细节，没有看过计划书的人怎么可能写的出来！” 他说着，胸口一阵放射性疼痛，捂着胸坐回位置，秘书忙给他倒了药丸，丁默声吞了下去，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告诉朗迪尼亚姆，红色警报，全员疏散。除核心中高层就地潜伏下来外，其他人立即安排撤退。” 秘书答应了，正要走，丁默声又叫住他，“还有，让李代站长把陈代阳以前接触过的线，经手过的案子，所有密切接触的人全部列入静默名单。” 秘书得令出去，丁默声双手捂住了脸。 陈代阳这个混蛋！可是把他坑惨了！ 他估计再过两天，等军事上的事处理完了，总局那边就该把自己给调回去了。姑且不说影响了进攻计划这么大的事，就算是朗迪尼亚姆被迫全站静默，千星城中所有与陈代阳打过照面的人也必须换防，光这两件事在情报方面造成的损失，就难以估算。 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丁默声思来想去，不由暗暗磨牙。 都怪陈代阳这个混蛋。 哪怕最后总局把他上下翻个遍，认同他确实在这次事情中没有太大过错，少不得也要得个“不能容人，逼走了属下”的考评。 天地良心，他可还没真的给陈代阳穿小鞋呢，只不过是先让他靠边站上那么一站。 谁能想到这家伙看着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这么气量小，竟然就投敌了！ 林秋晚人在联邦情报局，对联邦与帝国这次舆论激战的相关内容，所知却也不比媒体上报道的多多少。 他晚上回到家中，对照星云图，从所知的零星情报中推测详细的作战计划，隐约猜到了皇帝的意图，不由暗自可惜。 若是这个计划真能成功，联邦实力大为削弱，大约他也没必要继续做这个潜伏工作了。 他告诉了小水滴，让它在过往信息，甚至已经被删除的信息中，寻找以“遗民”，“自由星”等为关键字的案例，目的是验证财团们在过去，是否也曾以对待莱茵家族的方式，将有价值的行星的原发现者屠杀干净，再把其变为财团的资产，加入联邦。 至于小水滴所希望的自由，他虽然想到了两三个可能的方案，但都有危险，一时还没有决定是否现在就和它说。 第二日，林秋晚去咖啡间给自己冲咖啡时，看到一群同事围在旁边八卦。 他隐约听见“副局长”等字样，以为他们是在说穆勒或是沃克，没有很在意，磨好了豆，正好水温也到了，他便拿起壶开始冲滤。 拉娜凑过来，“啊好香。” 林秋晚听懂了潜台词，笑道，“行，这杯先给你。” 拉娜便在一旁等待，扭头看了眼那边聚成一团的同事，“哎，你听说没，咱们局里要来个新的副局长了，就是那个国会山作证的人。” 林秋晚将壶放下，把咖啡递了过去。 “哦？他还敢抛头露面？不怕帝国的情报人员把他暗杀了。” 拉娜大大点头。“我也是这么说。听说乔尔今天亲自去把他接回来了。安保大概也是局里负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