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洛小天第三次见到黎佑是在两周后，那天他正好在外面给一个餐厅做推广，这段时间涨了不少粉，不管是黑他还是粉他，反正工作量是增加了，相应的钱也挣的更多了，多挣钱早点还清家里的债务，这才是工作的意义。

    他最近心情不错，直播间的粉丝们也发现了，对着他那张频频笑出梨涡的小脸蛋夸个不停，恨不得吹上天去，就连餐厅的老板娘都不顾自己老公的劝阻，偷偷给人多结了三成的推广费，直夸洛小天人甜业务能力也强。

    粉丝量上来之后，主播的收入几乎就不靠直播间的打赏了，主要还是靠推广费，而推广并不能私自接，这也是“稻米”平台的特色，为了方便管理，不管大小主播，只有粉丝量达到五十万以上并且和平台签约之后才能被分配工作，甲方的合同在平台而不是主播个人，当然，甲方也有权利指定某个主播为他们做推广，只是价钱不同而已。

    洛小天这次就是甲方特意邀请来的，老板娘很喜欢这个男孩儿，离开的时候不仅多给了钱，还给人拿了一个精美的礼盒，里面是她新研究出来的糕点，洛小天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拒绝。

    他站在餐厅外仰头看了看，天空湛蓝，秋高气爽，索性肚子吃的有些撑，在附近逛一逛也好。他穿过一条小巷走到主干道上，侧头一瞥时，看到对面的一幢西式建筑物外面挂着一张巨幅海报，可吸引洛小天的并不是海报的设计，而是上面的文案。

    “画展……黎佑……”这个黎佑是他认识的那个吗？

    今天是周末，画廊里人不少，洛小天手里捏着买来的门票，跟着三五作伴的男女走了进去，他不懂画，但莫名的会被感染，大概画和音乐一样吧，任何人都能从中找到共鸣。

    逛到二楼的时候，人少了很多，洛小天站在一副画前看了良久，画里是一个小女孩，她闭着眼，十指紧扣抵在下巴处，嘴唇微张，表情十分虔诚，一头浅棕色的卷发披散着，头顶还覆盖着一只成年男性的大手。

    “小朋友，对这幅画感兴趣？”

    看的正出神的洛小天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肩膀一抖，回过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男人。

    “黎佑哥哥？”洛小天手伸进衣服包里摸了摸门票，“这真是……你的画展？”

    “怎么？”黎佑笑了出来，卧蚕下方的泪痣跟着动了动，十分惹眼，他玩笑道：“你还认识第二个跟我同名同姓的？”

    洛小天目光从他泪痣处离开，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没有了。”

    他又问道：“你是画家？”

    在洛小天的认知里，画家都是老头子，不修边幅胡子拉碴，而不是像黎佑这样过分英俊的青年，他看起来倒像是社会精英，应该坐在大厦顶楼的办公室里。

    “是啊，”黎佑移步到洛小天身边站定，他指着面前的这幅画，“喜欢这幅？”

    洛小天欣赏的点点头，“这幅画好有意境，背后有什么故事吗？”

    看着画中的小女孩，黎佑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个小女孩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七岁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离开人世，这幅画就是她父亲拜托我画的。”

    洛小天遗憾道：“啊……好可惜……所以，小女孩头上那只手是她爸爸的？”

    “不，”黎佑摇摇头，“是上帝的手，我画的是她在天堂的样子。”

    “走吧，”他揽着洛小天的肩膀往旁边走，“带你去看看别的。”

    一下午时间黎佑几乎都花在了洛小天的身上，但凡是他看到感兴趣的画，黎佑便耐心的给他讲里面的故事和创作理念，看完后又带人上了的顶层的露天咖啡馆，要了一桌的小点心给洛小天吃，自己则捧着一杯红茶慢悠悠的喝。

    天色渐晚，黎佑原本打算带洛小天去吃个饭，小朋友却主动说要亲自做一顿给他吃，说是作为之前的答谢，黎佑倒是很乐意，正好他也想尝尝小朋友的手艺。

    －

    “进来吧，我家里有点乱，你别介意。”

    洛小天把门打开先走了进去，他出门的时候没想到会带一个客人回来，屋子还没来得及收拾。

    黎佑跟着走进去，四周环顾了一下。

    其实并没有很乱，虽然东西摆放的非常随意，但没有乱扔的衣服，也没有乱丢的垃圾，室内还飘着些淡淡的馨香，很有生活气息，比起自己过于整洁空旷的房子，他觉得这里才更像个家。

    “挺好的，”黎佑站在玄关处，低头看见地垫上只有一双的拖鞋，他问道：“你一个人住吗？”

    “对啊，”洛小天换好拖鞋才想起没给客人准备，他赶紧蹲下来翻找鞋柜，“黎佑哥哥，你等一下，我家平时没有客人来，拖鞋都不知道让我塞哪去了。”

    从黎佑的视角能看到洛小天从衣领里露出的后颈，白净清瘦，他靠在门上，玩味的看着那片白嫩的软肉，心情很好的说：“不急，你慢慢找。”

    找到鞋柜最底层时，洛小天不得不跪在地上伏低身体，一截后腰从衣摆里露了出来，简直白的晃眼，后翘的臀线浑圆饱满，将原本宽松的裤子撑的鼓鼓的，黎佑目光微顿，那夜给小朋友穿睡衣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他不自觉的摩挲起手指，温润的触感尚在。

    五分钟后，黎佑穿着崭新的脱鞋走进客厅，他刚坐下，一杯冒着白烟的白开水就端来了，小朋友面露歉意的解释：“家里没有茶叶，只有白开水。”

    黎佑接过玻璃杯放在茶几上，“我喝了一下午的茶了，喝点白开水也好。”

    见他不在意，洛小天安心不少，他脱下外套放在沙发上，回头问道：“黎佑哥哥，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你什么都会做？”

    洛小天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不会我可以现学，就是第一次的话可能味道不太好。”

    最后黎佑点了油焖大虾和水煮鱼，他最近比较忙，最后一次看小朋友直播还是一周前，那天做的就是这两个菜，镜头里的小朋友被辣的直吐舌头，嘴唇也肿了，还掉了两滴眼泪，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桌上摆着一盒被打开的点心，洛小天怕他饿着，嘱咐他先吃点垫垫肚子，黎佑只是看了两眼，并没有碰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他对甜食不感兴趣，倒是有些在意厨房里忙碌的小朋友。

    他踱步到厨房门口，手插在裤子包里倚在门框上，洛小天正背对着他在水池里洗菜，轻轻哼着不知道调子的歌，黎佑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看着，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洛小天洗完菜甩甩手上的水，把菜叶沥干水份捞出来，一转身就看见门口倚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黎佑大概是他见过的最高的人了，他租的老式房子门框不太高，这人脑袋都快顶到门框上了，把客厅里的光线挡的严严实实的。

    黎佑问他：“需要帮忙吗？”

    洛小天把菜放在案板上，“不用，我一个人搞的定。”

    挂在冰箱上的小黄鸭围裙被取了下来，正准备穿上时，黎佑拉住了他的手腕，洛小天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对方。

    黎佑从他手里拿过围裙，低声说道：“我来吧，你手上有水。”

    洛小天其实想说，就算手上有水也没关系，黎佑也只是询问，态度也并不强硬，却莫名的让人拒绝不了。

    他抿了抿嘴唇，眼睛低垂下来看着两个人的脚尖，“好。”

    小朋友乖顺的低着头，两人站的有些近，发丝蹭到他脖子有些痒，黎佑把围裙展开，将挂绳套在洛小天细长的脖子上，手绕到后颈，系了个不松不紧的结，指尖似有若无的撩过那片柔嫩的皮肤，洛小天痒的缩了缩脖子。

    “转过去。”

    洛小天听话的背过身去，那让人垂涎的后颈就在他眼前，在小朋友看不见的地方，黎佑闭上眼睛低头深嗅了一口，鼻尖近的几乎要贴上去。

    不知名的花香，应该是洗发水的味道，很好闻。

    围裙的腰带系在洛小天薄薄的后腰处，挽着一个规矩的蝴蝶结，黎佑打趣道：“小朋友平时不好好吃饭吗？这么瘦。”

    洛小天有些脸热，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身后的男人摸了一把他的腰，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对方手心的热度还是很明显。

    “天生的吧，我吃不胖。”

    黎佑从鼻腔里笑了一声，他退开一步，“好了，会不会太紧？”

    是比平时系的要紧一些，但洛小天也不好意思说，只要不影响他活动就行，“不会，刚刚好。”

    做菜时油烟很大，洛小天怕味道沾在黎佑身上，把他请回了客厅，然后动作麻利的做好了一顿晚餐，用时也就半个钟头。

    他把餐桌上的手机支架推到一边，又被黎佑拿起来左右看了看，“这是什么？”

    “手机支架，我平时……平时直播用的。”

    倒不是主播这个职业难以启齿，他是怕对方会有所误解，问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来，这样的事他经历过太多了。

    “你是做直播的？”

    黎佑只是逗逗他，毕竟直播间里榜首还是自己的ID。

    洛小天打了碗白米饭放在黎佑的面前，自己也在对面坐下了，他思索着该怎么解释，黎佑也就安静的等着，过了一会儿，他歪着脑袋说：“就是吃播，你知道吧？”

    “哦～”黎佑拉长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笑着说：“又能吃好吃的又能赚钱，真不错。”

    没有预料中的质疑，洛小天有些惊讶，当初他跟妈妈说自己做直播的时候还被唠叨了好久，问这问那，觉得这不是个正经工作，过了将近两三个月才被接受，更别说钱思扬了，数落了他半年多，每次找上门都要先来一句让他换个工作。

    身边亲近的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外人了，可对面的男人却什么都不问，还说他的工作很好。

    黎佑见他傻愣愣的看着自己，抬手晃了晃，“怎么了？”

    他回过神眨眨眼，“我还以为你会和他们一样，不理解这份工作。”

    ——“不过就是靠脸吃饭。”

    ——“什么才艺都没有，这也能有人看？”

    ——“主播行业乱的很，金主就是爸爸，想上.床先打赏个十万再说。”

    ——“我看女人直播还有点乐子，男人有胸吗？有屁股吗？”

    ——“私下有过金钱交易吗？”

    ——“主播，多少钱能加你微信？”

    诸如此类种种……

    黎佑夹了块鱼肉在碗里，眼里含笑，“你都说是工作了，那有什么好不能理解的？只要不犯法，那就是正经职业。”

    “偷偷告诉你……”他上身凑近了些，像是真的要说什么秘密似的，“我小时候喜欢画画，但家里人不同意，还把我所有的画都烧了，说我不务正业。”

    洛小天好奇的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远走高飞了，天高皇帝远，他想管也管不着。”

    他继续道：“所以小朋友，你不用在意别人对你的评价和看法，自信一点，做你觉得对的事就好。”

    洛小天顿时觉得心尖暖暖的，黎佑年纪看起来也不太大，但说出来的话总能让人得到安抚，上次也是，他就像一个长辈，但又没有满肚子的大道理，而是用最直接的表达方式让他理解。

    在小朋友崇拜的看着他的时候，黎佑已经吃上了，龙利鱼十分软嫩，入口即化，可能是上次小朋友把自己都给辣哭了，所以这次辣椒少了近一半的量，辣度刚刚好。

    洛小天吃饭几乎不怎么说话，每次都是黎佑问什么，他便乖乖的答什么，剩余的时间就安安静静的扒拉碗里的饭，菜也吃的不多，这点倒是让黎佑有些诧异，直播的时候这人明明挺能吃的，难道是了为直播所以才逼自己多吃的？

    他刚想问的时候，发觉手背有些痒，低头一看才发现上面起了一层小疹子，密密麻麻的，他立刻觉出不对来，赶紧放下筷子，撩起袖子去看。

    洛小天看他有些不对劲，也放下筷子，“怎么了黎佑哥哥？”

    手臂上果然也有些小疹子，黎佑问道：“你放了香菜？”

    “啊？”洛小天有些不知所措，“放、放了……水煮鱼里有，我切碎了……”

    黎佑眉头紧皱，看来得去趟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