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
苏纯澈作为一个纯能量体，说什么也想不透自己怎么就能喝个几碗酒就能喝醉了的。他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间客栈的房间里，脑袋胀痛，恨不得要拿去撞几下墙才觉得舒服。 也许是听到他醒来的动静，不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苏纯澈虚弱的应了一声，对方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点白粥小菜。 见到那人的样子，苏纯澈一下子从床上惊醒下来：“是你？” 楚丘九怀的黑纱还是覆在眼上，但这并不妨碍他如正常人一样走路。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对苏纯澈一笑：“我想着你可能醒来会不舒服，就叫人先准备了点吃的。” 说起来，金丹期的修士能喝几小碗果酒就醉的，楚丘九怀只见过苏纯澈一个。不过少年酒品还算好，就算醉了，也就是可怜兮兮的说了一通，然后就这么睡到现在。 苏纯澈慢慢走到桌边，坐下来，端起碗喝了一口。也不能说是多好的米，也没熬煮开花，但热腾腾的喝下去舒服许多，他吹两口又喝两口，不时好奇的打量面前这人。 在修真大典的镇上初见时他就记得这人长得极好，肤白近乎透明，唇色如春日里初绽的樱花。他气质如水般圆滑，确实叫人心里难以防备，也难怪昨天苏纯澈能对他一股脑的诉说那许多心事。 说起昨日，苏纯澈的记忆也慢慢复苏。其实酒醉时的话多数当不得真，但他醒来后细想，面前这人跟他说的也没错，跟在父亲的身后是没法成为他的，既然如此，不如自立一个目标，只做自己就行。 碗里的粥实在太烫了，少年喝了边缘一圈就烫的没法下口，只能拿勺子搅和着粥水，让其冷下来。 “我叫苏纯澈。”他想起两次见面都没告知姓名，便主动道。 “楚丘九怀。”青年也如实道。 这名字倒是少见，但不知为何，就跟面前的青年十分贴切，加上昨日这人的开导，苏纯澈真真切切的把对方当做了朋友。 他一边搅粥，一边问道：“你说让我给自己找个目标，但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地方，你是不是有什么知道的，能不能告诉我呀。” 楚丘九怀沉吟片刻，含笑应道：“好啊，那我就带你去看看。” 苏纯澈来了几分兴趣：“看什么？” “看这世间。” ………… 此界空间极大，虽名义上分为修真界和凡界，但两者并非完全不重叠，只是灵脉丰沛之地被修士们占了，就叫做修真界；而灵脉稀少且多是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住的地方，则被称为凡界。 除此以外，就像修真界有门派划分，凡界亦有帝王国家，只是修士多一心修道，极少涉及那些国家政事，同时又因帝王只是凡人，并无修为，为保自家国土传承，亦不和修士同流。 这种局势在苏纯澈所见过的世界中算是极少的，许多有修道之人的世界，那些凡人的贵族王室恨不得把家里所有人都塞到修真门派里，在这儿却偏偏反其道而为之了。但此界规则既是如此，他也不可能去违背，于是跟着楚丘九怀一起的时候，还是用面具遮了真实面容，又压制修为，以防万一。 楚丘九怀带他来的这个国家，是极少见的毫无灵脉滋养的国家，但也正因如此，其他国家的帝王对此地毫无征战之心，百姓生活的倒也算平稳安定。 瞧着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苏纯澈忍不住问道：“这地方跟我先前去的小镇有什么区别吗？” “你倒是真迟钝。”楚丘九怀向他解释：“这块土地毫无灵脉，反而会吸收来此的修士的灵力以滋养自身。所以这儿几乎没有什么修士肯来，而你之前去的那些小镇，虽说也算凡界，但好歹有些临近修真界的灵脉土地，受其滋养不说，那里的百姓也和修士多有交流。可这里不同，百姓们对修士算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你看街上的东西，全然是没有一点灵气的。” 苏纯澈惊讶道：“你说这里土地会吸取灵气？那你也敢来？”他倒是忘了自己一个金丹期，要不是有护身结界守着，估计一踏进这片土地就要被吸干灵气，回到筑基期了。 楚丘九怀道：“这话该我来问你才对，修士境界越高，便越能控制体内灵力，保证绝对不溢出。可你从进来这个小镇开始，就一点都没控制，却偏偏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你就不想解释一下？” 这回苏纯澈闭嘴了，他扭过头，直接忽略楚丘九怀最后那句问题，试图转移话题：“那你说，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楚丘九怀看破他那点心思，也不戳破，他知道苏纯澈身份并不简单，自己从见他第一眼时就看不透少年的未来命运，却凭一己之力扭转三位修士的气运。而来到这么个对元婴期以下修士丝毫不友好的土地，他也毫不受其影响。灵力虽然外放，却没被这片土地吸收，反而如寻常修士一样聚集在他周身。 他索性也随着少年的问题聊了下去：“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若是还在修真界到处乱跑，指不定又要遇到殷韶然和池阎，可这个国家不会有修士来，自然也遇不到他们，他们应该也猜不到你会到这里，不是吗？再者，我说要带你去看看这人世间，依我来看，这个地方应该再适合不过了。没有修士，亦没有灵脉干扰，只是纯粹的依靠自己的力量生活下去的凡人……” 听他这么说，苏纯澈倒也觉得没错，两人不再纠结为什么彼此都不畏惧此地吸取灵力的特性，如普通百姓一般，在人潮中随波逐流。 今日不是集市，也不是灯会，但街上却也热闹非凡。得益于附近有不少村子，每日都有村民把一些地里刚刚采摘来又吃不完的菜拿来卖，而镇上一些并不务农的人家也会到这儿购买，因此镇子还特意开辟出一块专门的地方用来交易。 但那块地方除了卖菜以外，再往里面去还有牲畜交易，鸡鸭鹅这类家禽还好，若是体型大一些的牛羊马之类的，尾巴一抬便就地解决方便问题，搞得里面臭气熏天。苏纯澈哪里见过这种场景，捂着鼻子跟在楚丘九怀后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好在大型牲口也不多，两人很快走过那片区域，往另一处去了。 城镇偏僻一些的地方，还有乞丐在此聚集，他们形成了自己的团伙，彼此之间相互照拂。乞丐也分好几种，有些是年老体弱，有些则是精神异常，但另外一些身强体壮却因没有住处而沦为乞丐的，他们便担起责任照顾起前面那些人，有时候镇上需要做什么苦力，他们也去报名，赚一些饭钱回来。 这都是苏纯澈从未见过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生活在风花雪月之中，从未体会过什么民间疾苦。他不会老，亦不会生病，更不会饥饿，他的父亲给了他无数财物，只要他有需要就能用，影盟在下界的大部分世界里都有自己的势力扎根，于是苏纯澈去到哪个世界都没受过什么亏待。 他瞧着破庙里攒聚在一起的乞丐，现在虽然天热，但入夜之后气温下降，老弱之人还是抵不住夜间的寒气。 见他若有所思，楚丘九怀也没动，站在他旁边等他说话。 片刻之后，苏纯澈打定主意。 “我想去讨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