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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奇住的地方,在一个老城区。

    也不知何时,像过了一夜,楼下多了间小店。

    店铺不大,但很干净。

    那天他在公司办完所有的事,交代完下属许多接下来会议要注意的事项,开车回到家的时候,便发现了这家小店。

    他开着昂贵的车,却一直住在这个老城区。

    奇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仿佛老城区这个地方有什么魔力。就如同他不明白为什么关于过去得记忆丝毫没有。他什么也记不得。

    自从多年前睁开眼,他就在这里。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

    后来凭借着自身的优秀和努力,在这个城市站住脚也活的很精彩。

    却一直都觉得只有在这个住处,才能找到答案。

    奇走进店里,是家小餐馆。外面看起来普通,内部装潢却很精致。迎面是一面镜子,奇看着自己。

    嗯,脸一直都是那张,只有这个他确认。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的脸。

    这张平静又过分好看的脸,他在夜晚梦到过他自己。梦里总是模糊不清,是一头长发,还有什么,不记得了。

    奇皱了皱眉。他不打算在这个问题太纠结。

    “ 您需要什么? ”

    一个男人从后厨走出来,他穿着白色短袖和军工长裤,看上去很年轻。他看着奇,又问了一遍,“ 您需要什么? ”

    奇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他扯了扯领带,随意坐在一张桌前。点头示意男人拿张菜单。

    男人递给他一张精美的菜单,奇注意到他用了双手,显得有些毕恭毕敬。

    并没有想太多,过于敏锐一向是奇的优点。毕竟他是一个抓鬼师。

    对。这也是那次睁眼后他就知道的事情。他有法力,他的任务是降服那些恶鬼,再将他们超度送去投胎。白天他是一个公司精英领导,夜晚他便是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抓鬼师。

    人类所不知道的是,世上其实是有鬼的存在。只是大家对鬼得理解大有不同。真正的鬼是由人类得怨念及一切负面能量产生,从而寄生在人类身上,匀速吸取人类得生命,直至死亡。

    这些都是已知的。奇的习惯是安于现状,从不过多计较未知和改变不了的事情。

    他只能慢慢摸索。

    一顿饭吃完,确实很美味,不知道这个男人都是用什么做的。

    临走时奇收到了那个男人的一张名片。

    磷。

    这是他的名字。

    底下写着:早饭中饭晚饭,只要你想要,我这里什么都有。我什么都能给你。

    奇想了想,做饭和家务一直以来确实是大难题。即使自己在外面多风光,法术也解决不了这些问题。很困扰,居然有这么不完善得法术。

    还是把名片丢进车里,驱车回家了。

    磷站在门前,有点克制不住抽烟得手的颤抖。

    有多久了?真的已经很久很久了。自从……

    他身后出现了一个没有头的男人,身穿古代长褂,身背一把大刀。磷瞬间冷漠起来,他把烟头扔掉,背靠在门上,无头男得令一般,跪在地上:“ 无常大人。”

    磷伸出左手,手中出现一枚泛白光得令牌,扔在地上。

    “听令!叫所有人把这片区域得鬼都给我清干净。他今晚要去的地方,只留一只鬼。”

    说着,又想到什么,磷眯起眼睛:“ 这次给我搞砸,你们就等着业火烧了你们老家吧。”

    无头男身后突然出现一大群人,统一装扮,全部跪下,大喊得令。

    其中一人问道:“ 无常大人,阎帝那边儿……您还回去吗?”

    突然从天空暴起一团火冲下地面,在这片旧城区轰然炸开。这是凡人看不到得东西,那些鬼神却已经吓得烟消云散。

    磷从火中走出,他身穿一身火红色长袍,身形高大威武,一头火红色长发规矩得被束起。众人连连磕头:“ 无常大人。”

    一股又一股业火喷向人群处,磷恶狠狠地说:“ 他把我的人,带跑了,离开我那么久。他自知不敢惹我,现在怕了?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然后又抬头来着远处奇住的位置,瞬间脸上却带了点伤感。

    他说,他竟认不出我。

    奇早就注意到外面滔天大火,但他并没有所行动,只是靠窗站着。

    他看到那个火中站着的男人,很陌生。不记得是谁。可这抹红色,这红的太过于厚重,像什么厚重的感情。

    是什么?

    记不起来。不够熟悉,就不想了。

    奇离开窗前,任由大火连天映在脸上。他换了一身轻便的衣物,跃下窗飞到公园。那里有一个鬼在等他。

    回来时,奇拿着一把扇子。

    纯黑色,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

    刚才收完鬼,超度过后,那个红衣男人便出现了。

    奇防备起来,却也是漠然看着他。

    因为真打起来,奇觉得没人会是他的对手。

    谁也没有开口。

    磷一直看着面前那个,很久没见,脸还是一样,却留着短发。周身气质没变,他还是能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力量。

    只是他真的消失太久了。

    磷单膝跪了下来,双手奉上那把黑色扇子。

    “ 回来吧,死神大人。”

    他听见他说。

    奇看着扇子。

    这把扇子品相上乘,光摸起来就知道。可为什么要给他扇子,有什么意义?死神大人,又是谁。

    那个男人,跪下,虔诚得说,死神大人。

    仿佛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奇的手一转动,手中出现了一把闪着银光的长刀。他划破了自己的手,血滴在扇面上。

    突然出现了很亮的光,照着奇那张俊美又严肃的脸上。他被光吸了进去。

    嘀嗒,嘀嗒。

    像水滴的声音。

    奇睁开眼,四周全是黑暗。

    又一次睁眼,他感觉自己有些不同。

    身边是一条黑色的河流,他走过去,看见黑白色的倒影。

    他穿着一身华丽的月白色长衫,很多层次,有精致的腰带,看起来很繁琐。他不再是职场精英,黑色的长发配上一身衣服让他看起来像个古代人。但周身气场却有些变化,更威严了,说不清。

    奇只看了一眼,再环顾四周。

    这是一条有灰色地砖的小道,两边都是黑色的河水。很安静。

    不,有声音。他抬头看远处,原来还有许多条这样的小道,有很多人,排着队,队伍最后都跟着一个无头的男人,背着一把大刀。

    他们看起来要去哪里。

    还有一些声音。再看,原来这个地方分为很多层,每层都不一样,奇顺着一个个看下去,有冰天雪地的地方,也有满天火光的地方,还有地牢,婴儿哭啼,大锅熬汤,很多很多。

    他好像抓住了点什么,又不太确定。

    直到他看到了他自己。

    前方,一个大殿,他坐正中央,气宇轩昂。身前百鬼夜行,所有奇怪的不知是人是鬼,都双膝跪地,向他朝拜。

    最前面有十几个衣着特殊且奢华的人,单膝跪在那里,奇数了一下,刚好十八个,是刚才的层数。

    奇注意到了那个红衣男人,也在那里。

    像是吩咐了什么东西,过了一会人都散尽了。只有那个红衣男人仍跪在那里。

    “ 师傅,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要不要吃一点?最近太忙,你还是要注意身体。”

    磷将手中的饭菜举起来,顺道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死神大人。

    对。奇想了起来。这个男人…是他的徒弟。也是十八层地狱的业火那一层的主人。

    磷等了一会,奇没有说话,又小心翼翼得用法术将饭菜移到大人的桌角上。奇像是在批什么,很认真,可能没听见他说话。磷也没起身,其实他早就可以起身了,但他没动,怕惊了什么一样。安静的看着奇。

    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记得了。好像几百年了吧。是从这个男人当自己的师傅之前?还是之后,已经模糊了。只知道最清楚的就是,对他的爱,对他的崇敬,对他的尊重,一次比一次深。

    在他的手下勤奋,认真,仔细办事。只想得到那一句鼓励。

    奇批完了,才发现磷一般,他有点倦,捏了捏鼻梁说:“ 我会吃的,你做得很好。退下吧。你还有别的事要忙。”

    可以感受到跪着的那个年轻男人一瞬间就开心了起来。

    远处传来细微的歌声,听不清是什么。奇在思索什么,仔细一听,仿佛当头一棒。

    那是孟婆在熬汤,边熬边唱。

    这是地府,也是地狱。

    那个男人叫磷无常。是他的徒弟,也是手下得力干将。他向自己表示过强烈的爱意。

    这里是他的地盘。

    他是这里得掌权者。

    比阎王都要高的掌权者。

    他是死神。管理阴间的一切。

    而三百年前那场大战,跟鬼王的大战,他统帅千军万马,赢了,却在最后关头被阎王和孟婆一起背叛,将记忆全部封进那把孟婆特制的扇子里。黑色的扇子。因事出突然,他都没细想,一向谨慎的他,也不会想到是身边信任的朋友。将要施法时,记忆已经模糊了。

    只记得当年被封之时,那抹红色,炸了天一样,业火四起,焚烧了整个战场。

    然而,记起来了。

    此刻阴间的阎帝,感受到了什么,半面脸已经残了。他害怕的那天,终于来了。

    奇已经表明的很清楚,地下地上,他都不会放任不管。

    现在的他既然所有事情都记起来了,法力能力都已经恢复了,这人间也过得挺糟糕,顺便也治理一下吧。再说,已经穿惯了现代装,底下那种啰嗦的长褂,他已经不想穿了。

    “ 师傅,可是这样你就会更忙了。”

    饭店老板——也就是磷,现在找到时机,专门开了一家可以天天给心上人做饭得地方。

    “ 没关系,你也可以替我做很多事的。你已经很不错了。磷。”

    奇给了磷一个信任的眼神,笑了笑,驱车走了。

    磷好开心。

    这三百年他费劲力气找到这把黑扇子,一点也没给孟婆留活路,烧了个一干二净。阎王留着,是想让死神亲自动手。

    在人间也好,底下的事他可以都处理,人间也图个清净。再者,这人间远离闲杂人等,总归是干什么都方便吧。

    死神大人回归那天,百鬼又出现,在那个华丽的大殿,磷一同跪下,一如第一次见到死神一样,热血澎湃。高喊,大人,永远伴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