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压力审讯红外监控室外，三只穿着警服的虫子表情诡异，仿佛三个在深夜酒吧街被逮捕的醉汉，排成一排，整齐的蹲在监控室门外，不时交头接耳——他们本该分别负责三个不同的压力审讯室，但此时，竟然都因为种种原因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在这里组团摸鱼。

    “……别提了，一个小时就倒干净了，看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连给雄虫裁过五厘米裤腿儿的事儿都交代了……没劲……”

    最左边的虫子最为轻松，口中叼着烟卷，语气轻蔑的形容着被牵连的裁缝的丑态。右边的虫子却满面愁容，深深叹了口气。

    “我就惨多啦，轮到个天伽族间谍，现在连岗位都被专案组接替了，也不知道这个月奖金还有没有着落……诶？你怎么也出来了？你监视的那个军雌雌奴应该是最稳妥的了吧？”

    本负责监视艾利欧，此时却因为审讯内容涉及机密被赶出监控室的虫子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中间的虫子，还给对方递上香烟，试图打听对方的情况。中间的虫子本就表情复杂，此时的脸色更是绿得像陈年腌菜一般，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我这屋也提前结束了，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系统显示时间到了……就，就是吧……”

    中间的虫子吞吞吐吐，似是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才好，好半天才偷偷伸出手指，指了指身后，本该属于自己的监控室。

    “时间结束后被审讯虫也没出来，反而还有别的虫子主动进去了，然后还有个……”

    中间虫正说着，背后的监控室大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他反射性回头看去，差点被对方那张威慑力极强的黑脸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卫团长！您看完了？”

    中间虫赶紧扶着身边两虫的肩膀站起身来，给卫安让出一条离开监控室的路，脸色铁青，两条浓眉皱得像团乱糟糟的线头似的的军团长点点头，又伸出手，重重拍了拍中间虫的肩膀，力道大得险些将中间虫半边肩膀都拍得塌陷。

    “……辛苦了。”

    拍完，卫安语焉不详的说了句，就匆匆走过三只虫子为他让开的通道，进入走廊尽头的升降梯，那挺得笔直的背影看起来不知怎的，竟有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疼得龇牙咧嘴的中间虫不由得心中奇怪，探头去看卫安使用过的监控室，只见，用来启动手动监听模式的两个监听手柄已经被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情绪异常激动的军团长捏成了两根笔直的“筷子”，筷子顶端还非常少雌心的，被扭成了心形……

    这两个手柄之间的距离可是有两米啊……

    你们第四军团的军雌是不是都有那个大病？

    升降梯大门一关紧，弄坏了警局公物又听了一耳朵别虫床上运动背景音的军团长就再也憋不住了，皮肤肉眼可见的变成了熟虾般的红色，他赶忙拍拍自己脸颊，深吸几口气，等体温降下去了才打开光脑摄像头，检查一番仪容——很好，脸和耳朵的颜色都变回来了，表情也完全没有异常，看起来和平时一模一样，非常有威严。

    任谁也看不出他刚刚偷听了自己下属和下属的雄主进行的情趣问答小游戏，还差点连“主要部分”都听进了耳朵里，甚至一个不小心，在听软色情广播剧的同时将警局的监听手柄当成解压玩具捏得奇形怪状……希望警局不会找他赔偿，赔偿也不要超过20信用点，不然的话……他觉得，那两支手柄应该还是可以捏回去的。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找他赔偿。

    连内裤都是郊区商城年中促销时以十信用点三条囤积的地摊货的军团长不由得一阵心虚，但很快，他就想到了某件重要的事情，抬起手腕，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给自己现在唯一还能使唤动的下属——不是他的权威倒退了，而是佘彧提出的以光能炮能量成功对冲宇宙极光的方法与常规方式不同，现在炎，以及为了阻止一言不发跑回军团，闯进仓库，扛着光能炮就跑的炎刚好赶到商圈的几只科研虫和常务副团长正在研究佘彧要求炎设置的能量频率有什么作用，这种频率对在宇宙中遇到的普通宇宙极光能不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要不是专案组要求所有虫子都留在警局内配合调查，这些科研虫可能马上就会扛着炎跑回第四军团的实验室，进行不分白天黑夜的疯狂实验了。

    正编辑着信息，升降梯就到达了新楼层，升降梯大门发出叮的一声后自动打开，卫安习惯性退到角落里，为要进电梯的虫子让出空间，然而，他等了半天，还是不见有虫走进来。

    难道是叫了升降梯后又有事离开了？竟然都不取消下行按键？这样耽误别虫的时间，也太不道德了，别被他逮到是谁！

    军团长不由得皱眉，抬头看向门外——门外竟然还真的站着只穿着黑色西装的雌虫，只是，对方的表情……非常怪异，一脸欲言又止，还有些畏惧，有些好奇。直到升降梯大门自动关上，对方的表情也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

    卫安心中不安，总觉得有什么非常不妙的事情发生在了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这种不好的预感在接连几次升降梯大门打开后，外面等待升降梯的虫子都带着怪异的表情目送他离开时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卫安双臂上都爬满了鸡皮疙瘩。

    直到升降梯下降到他想去的楼层时，才终于有第一只虫子走进升降梯——而这只虫子，正是他光脑上那条编辑了一半的信息的预计收件虫，炎。

    走进升降梯的红发军雌紧紧抿着嘴唇，表情严肃，眼睛微微红肿，大约是被常务副团长与科研虫们教训的时候哭得不轻，手上正拿着还没摘掉“待取证”挂牌的手提袋。一见到他就并紧脚跟，利落的敬了个军礼。

    “团长！”

    “嗯……这是要干什么去？”

    卫安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仍端着团长的架子，微微点头。

    “报告！佘彧大人让我将他之前寄存在店内的衣服送到4号压力审讯室，所以我到专案组领取了刚刚取证结束的衣服，正要去4号审讯室。”

    “那我们顺路。”

    年长军雌不着痕迹的按着光脑上的删除键，将自己那条内容也是指派炎去给闻找套干净衣服的信息毁尸灭迹——是他欠考虑了，佘彧都能说出那些与闻推心置腹的话，肯定不会忽略这种小事。

    是他又误会了那只雄虫，还误会得太习惯了——对方对闻的感情，或许比他想象的要深得深得深得多，也比他想象的，稍微……靠谱了一点点。

    体温是不会说谎的，在被闻赞誉时面部温度能瞬间飙升至四十五度的雄虫，在闻强词夺理说给他做雌奴也可以时愤怒到整只虫都变成血红色的雄虫，被闻误会他对艾利欧有企图时后背温度瞬间下降一点六度的雄虫……他对闻的感情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的肉体企图。

    更何况，一只雄虫会因为害怕攫取蜜液时失控伤害雌虫而放弃攫取蜜液，会因为希望雌虫过的更好劝对方与自己离婚，会因为雌虫吃醋心虚，慌张解释。哪怕是在卫安曾经喜欢的那些中，这也是极其难得的雄主了。

    之前对方没有在那四十分钟内出现，大概……大概真的只是因为不清楚压力审讯是什么东西，或者不知道闻是在被压力审讯吧？他或许该给对方一些信任，但雌奴……雌奴……唉……

    雄虫此时的宠爱就算再强烈，真的能延续一生么？若是有朝一日佘彧有了雌君，更多雌侍、雌奴，闻又该怎么办呢？真的放弃光明的前途，就这样以雌奴的身份这样过一辈子么？

    炎愣愣的哦了声就走进升降梯，边念叨着“4号审讯室不是在楼上吗？”边按下楼层按键，完全没发现自家军团的团长瞬间僵硬的表情。

    “只是按错楼层了而已。”

    卫安目光犹疑，语气却不容置喙，仿佛在下达什么军部的重要指示般笃定，生怕遭到红发军雌的质疑。好在，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

    “原来这样啊，正好方便我了，不然还要等很久，这里的升降梯也太难等了，我都想直接跑上去了……”

    年长军雌不免有些后怕——这也就是遇到他的虫子是炎，但凡换一只敏锐些的军雌，恐怕就能识破他拙劣的谎言了，于是，趁着炎的脑子还没顺利转弯，心虚的团长赶紧转移话题:

    “我刚刚在处理别的事情，没注意光脑信息，专案组的调查有什么进展、或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报告！涉案虫子的口供已经基本录完了，除了艾利欧之外所有虫都可以各自回家休息，等待传唤……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对了！”

    炎挠挠头，仔细回忆着几小时内发生的事情，本来都要否认有大事发生了，结果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将碍事的手提袋夹到腋下，打开自己的光脑。

    “大事其实有一件，但是不是在案内发生的，是……您看！”

    卫安看向炎递过来的光脑页面，瞬间呼吸一滞——那是一个着名亚雌自媒体制作的新闻视频，分类在主星六区商圈袭击案内，内容却与其他讲述袭击案件的帖子不太相同，尤其是视频封面，用的竟然不是袭击事件后商圈的一片狼藉，而是闻将头埋在佘彧胸口时的模糊图像，还用粉色外框框起来，贴满了红色的爱心。

    “偶买嘎——你们第四军团的军雌，也都太～会～了～吧！前有副团长的“一分一秒”，后有团长的“一意孤行”，哦买嘎——原来你们在阅兵仪式上的不苟言笑，都是因为身边都是冷脸王逢场作尬吗？哦买嘎——”

    亚雌主持人浮夸的配音听得卫安脑仁发麻，可视频中出现的模糊偷拍画面却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

    视频大概是与他们一起赶到事故现场的虫子们拍摄的，因为设备限制与距离限制，画面非常模糊，只能看出大概的虫型，但声音还是很清晰的。开头正与他追着大闹第四军团的军雌们来到商圈后看到的场景一样，在一片末日般的极光漩涡边缘，闻将自己的雄主护在怀中，抱着消防管道艰难求生，那只雄虫似乎也“吓坏”了，长发被强风吹得像团乱糟糟的海藻，紧紧搂住闻的后背，不时还好奇的探出头，看向危险的极光中心。

    “好甜蜜哦！辛苦守护雄子的超——大只军雌和乖乖待在军雌怀中的长发雄子～”

    然而，大概是因为消防管道也开始颤抖，闻忽然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锁链，又贴在雄虫耳边说了句什么，便伸开双臂，任由引力将他拉向极光中心。就在此时，佘彧竟也决绝的松开了消防管道，一面飞速将闻丢弃的锁链缠绕在双臂上，一面伸出尾钩，紧紧环住闻的腰身，并清晰的喊了句:

    “操你大爷的！这日子跟你真是没法过了！老子的裤子从来都没有丑的，穿了都他妈说好看！你说说到底哪条丑！”

    就在此时，画面暂停，缩小到半幅大小。一直以声音出境的主持虫出现在了另一边，手中拿着软尺不断比比划划。

    “哦买嘎～巨钩猛雄生扯大只军雌诶！尾钩还能绕军雌的腰身一、周、半，这真的是虫族可以拥有的尾钩嘛？做这只甜心宝贝的雌虫也太性福了8～九咪啊！吃都吃不下吧？要昏古七啦～”

    卫安实在听不下去主持虫浮夸的介绍，想也不想就按下了快进键，直到画面播过“劫后余生，大狗勾军雌狂撒娇，甜过绵绵冰！”和“超英勇！抱紧我的猛雌宝贝！”两段不用听就足够哦买嘎——的讲述，到他自己的面孔出现在画面中时才停下——大概是距离比较近，他当时的表情竟然还被拍的挺清晰的。

    “……追悔莫及呢？”

    “哦买嘎——我好像闻到了春天时农田的气息，好土、好冷、好湿润……”

    好土……

    严肃军团长不由得瞪大眼睛，这两个字就好像一锤锤到了他头上一样，令他脑内嗡嗡作响。

    “但人家就是吃这套了啦，没有办法，霸道团长请正面上我，我已经准备好做军团长的地下小娇夫了惹～撅屁股等你哦～”

    怪不得，怪不得那些虫子看到他的时候欲言又止，又好奇，又害怕，又不敢跟他共用一部升降机……明明是佘彧让他帮忙销毁外流的影像的，他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网络上公认的着名雌雌恋？还被一群虫子说土、冷、湿？

    叮。

    恰好升降机运行到了预计楼层，脑子里完全少根弦的年轻军雌立刻收好光脑，完全没看出卫安的恍惚，敬了个礼就小跑出升降梯，向着4号审讯室的方向跑去。卫安愣怔了片刻，只能打开自己的光脑，在浏览器中搜索自己的名字。

    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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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卫安恨得咬牙切齿，立刻打开自己的社交账号，试图发一条内容为“我性取向正常”的辟谣动态，然而，刚一上线，他就收到了来自同僚们，尤其是第六军团团长卡尔的“亲切慰问”。

    卡尔:转发。

    卡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咱们几个的穷酸都因为你这个云雄主被扒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内阁会不会因为这个给咱们拨点换装费哈哈哈哈哈哈。

    卡尔:转发。

    卡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闻竟然变成军雌找雄主的标杆了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要靠结婚率招新兵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卡尔:转发。

    卡尔:我的天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头衔里怎么出现了霸道军团长和代教育家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闻的头衔竟然也变成了第四军团活体招兵简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当初内阁还给闻留了点体面吗？百科上写的是已婚雌侍，算他们还有点良心……

    卫安正想回复消息，却忽然注意到卡尔发送的最后一条信息——佘彧的……雌侍？

    没虫比他更清楚闻当初是怎么被送到佘彧床上去的了，闻印着雌奴身份的户籍证明到现在都在他枕头下压着。要说内阁会有良心，恐怕连三个月的虫崽都不会信，而百科又绝不会在婚姻关系上开玩笑……

    怪不得闻只被关了四十分钟就结束了高压审讯，怪不得佘彧之前没有露面。想通了前因后果，卫安心中对佘彧的最后一丝不满也终于烟消云散，他快速回复了卡尔便走出升降梯，准备去见见那个自己一直没有承认的“下属的雄主”。

    其实除了矮一点，脾气大一点，不懂礼貌一点，家务白痴一点，没有常识一点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嗯……最主要的是他之前还冒犯过对方，或许该找机会跟对方道个歉。唉……果然，像中那样完美的雄虫是不存在的，佘彧这种有一些小缺点的雄虫才更现实。

    然而，当卫安走出升降梯，看到佘彧只从审讯室大门的门缝中伸出他那条“巨钩猛雄”才会拥有的有力尾勾，做贼似的将装着衣服的手提袋扯进审讯室的时候，他刚刚缓和些许的表情就又倏地变得一片铁青。

    万一炎一不小心把门关上了怎么办？尾勾那么脆弱的器官，竟然拿来做这种危险的事，三岁的虫崽都不会这么冒险！无知！佘彧怎么回事？必须好好教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