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弟弟x恶灵转世2

    “小靖，我喜欢你。”

    简单的一句话说出口，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

    对于魏珏而言，拥有这样的勇气是一瞬间的事。

    不过是在一个平凡的周末，他跟魏储靖待在同一个空间各做各的事。魏储靖用电脑处理工作，他抱着平板有一下没一下地画图。他抬起头，瞧见魏储靖认真的侧脸与坚实的肌肉，那一瞬间无数心绪涌了上来，软绵绵的“喜欢”占据了他。

    于是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并不郑重，没有铺垫，就像“明天要去吃什么”一样自然。

    可魏储靖却宛如听见了什么奇怪的话语一样，瞪大了眼睛。他直勾勾地盯着魏珏，眼睛不自觉地红了一点，魏珏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只受伤的狗狗。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说出了什么。他吐了口气，一咬牙，刚想不破不立继续表明心意——却感觉到一阵风挂过自己的耳边，他的手臂被眼前的人猛地抓住了。魏珏一愣，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人手指收得很紧，像是在与什么做着抗争似的。他想要放开，却又在纠结、在不舍，最终只是狼狈地垂下头，把头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这是一个比想象中还要暧昧的姿势。魏珏的身子瞬间僵硬了，他竟然觉得眼前比他大二十多岁的养父其实应该比他小，正在一边撒娇一边祈求安慰。这么想着，他的手竟也不自觉地放到了魏储靖的头上，力道很轻很轻地揉了揉。

    魏储靖的头发毛毛糙糙的，很想给他打理打理。

    “对不起……”他听到了魏储靖带着哭腔的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他在对什么道歉？魏珏听着，只能感觉到一股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心酸。他突然发现，魏储靖没像他想象中那般质疑，说些什么“你对我的爱只是亲情、是你搞错了”那种让人火大又常见的敷衍话语，而是仿佛整个人都被什么打碎、又被什么救赎了一般。

    虔诚地向他道歉。

    ＊

    “我应该怎么办？”

    “你问我？”坐在魏珏对面的人金发碧眼，很是引人瞩目。他看上去有30岁了，整个人状态极佳，打扮得风流倜傥，魅力丝毫不比年轻人差。还好他跟魏珏此时正在一家私人咖啡厅的包厢，才没有引起别人的窃窃私语。

    他是魏储靖的表弟朱砂。魏珏放下手中的杯子，有点难受地叹了口气：“因为我没有别人可以问啊……小砂叔叔跟叔叔……嗯，不是也……”

    魏珏嘟嘟囔囔，有点说不下去。

    他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魏青冥的时候，便觉得那个叔叔有点可怕——又或者说，他不太喜欢。魏青冥对他总是冷冷淡淡的，虽然也依旧会像对待小孩那样给他买买玩具零食书本之类的，但始终少了些对弟弟收养的孩子的热络。长大后魏珏不再纠结，跟魏青冥几乎是默契地保持“眼不见心不烦”状态，非要碰面也只把他当成普通长辈、保持基本的尊重。

    而雪崎总是笑眯眯的，整个人带着点让魏珏胆寒的阴冷。如果说魏珏只是不太想接触魏青冥，对待雪崎，他每次靠近几乎都有种莫名其妙地、会被威胁生命的恐惧感。魏储靖似乎发现了他的想法，久而久之，雪崎他也不太常见了。

    发现魏青冥身边复杂的男男关系只是一个偶然——他在放学路上无意间瞧见了魏青冥的车。驾驶座的车窗没有完全关上，能够隐约看见两个男人在接吻。

    魏珏本能地感觉出另一个人并不是雪崎。他感觉自己的手正微微发抖，想了好半天才拿起手机偷偷摸摸拍了一张。他正在思考要不要逃跑，车窗竟完全降了下来。坐在驾驶座的是傅铭，那时还在上小学的魏珏私自认为傅铭大概是魏青冥的管家，毕竟魏青冥不想跟他碰面的时候通常都是让傅铭来找他们的。

    刹那间，他跟傅铭对上了视线。与魏珏的惊慌失措相反，傅铭没有惊讶，只是朝魏珏点了点头，示意他快点回家。

    魏珏陷入了迷茫。年幼的他下意识觉得这件事不能直接告诉魏储靖，可如果不给人说的话他感觉自己还未成型的价值观会受到重创。在犹豫纠结之下，他别别扭扭地找了对他还算和善的朱砂商量，还给朱砂看了他拍下来的照片。哪想朱砂看了一眼，见惯不惯地笑了一下，顺带动动手指把照片删掉了。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面对惊讶地瞪大双眼、眼底含着可怜巴巴的泪水的魏珏，朱砂张扬地笑了起来，“我们四个本来就是一家人啊——哦，我也是我哥‘后宫’的一员。迟早会告诉你的，要趁早习惯啊，小朋友。”

    这下倒好，魏珏小朋友摇摇欲坠的三观彻底被敲了个粉碎。

    回忆着过往，魏珏还隐约有些惊讶，自己竟然就这么接受了魏青冥身边的荒唐事。那时他还隐约为终于抓到总是臭着一张脸的叔叔的把柄而欣喜，但被朱砂点破之后倒也没觉得那么意外。

    毕竟现在，自己也是叛经离道人士中的一份子了。

    看见他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朱砂挑了挑眉：“你先告诉我，你想怎么样？想跟储靖哥在一起？一辈子？”

    “当然想啊！”魏珏回答得毫不犹豫。

    “哪种想？你想跟他上床吗？有没有幻想过？想着你爸梦遗过没？”

    魏珏红透了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第一次梦遗就是因为青冥哥。那时我也没那么大的觉悟，跟青冥哥在一起之前找的恋人或者床伴都是比着青冥哥找的。”朱砂说得坦荡，“我跟青冥哥在一起的时候也才19岁。你都18了，要还没想过跟储靖哥上床的话，你肯定不是真的喜欢他。”

    魏珏怔住了。他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刚刚吐出一个字，包厢却突然被推开来。

    站在门口的人冲他们微笑了一下，仿佛没察觉到朱砂嫌弃的眼神一般坐到了空着的位置。来人身形消瘦、脸色苍白，看上去身体欠佳，一副眼镜遮住了那双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眸。他的身上永远带着一股让魏珏有些心慌的阴气，魏珏忍不住缩了缩身子，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啜了一口。

    “你们在说阮子钰的事？”

    不熟悉的名字让魏珏愣了愣。明明是没有听过的名字，可当雪崎说出来时，他瞬间感觉到了一阵心慌。他揪住了衣襟，听见朱砂轻啧一声：“还没说到那里。”

    “阮子钰……是谁？”魏珏有些迷茫。他抬起头，第一次鼓起勇气直视了雪崎的眼眸，“为什么……我……我……”

    他说了半天也没能把自己的问题表达清楚。他求助般地望向朱砂，朱砂耸耸肩，完全进入了看戏模式，丝毫没有帮助任何魏珏的意思。

    “其实你心里是知道的，问题不是出在表面。”雪崎望着彷徨在森林里的小鹿似的魏珏，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如果是以前的“那个人”的话，应该能够看出来——即便过了快二十年，这个人还是在享受这种异常的状况。

    “你相信转世吗？”

    ＊

    坐在家里的吧台前，魏储靖面前放着几个空着的啤酒罐。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白天喝过酒了。

    如果是以前的他，是不太看得上这些便宜的酒的。他会选择去熟悉的会所，叫上一群狐朋狗友，点些昂贵的烈酒，一同寻欢作乐。而现在的他早就跟那些酒肉朋友断了联系，日常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养孩子。

    有些朋友大概知道阮子钰的事，瞧见魏珏的脸，还在私底下讽刺他是不是还被养的小情人绿了，小情人自杀改帮情人养孩子，真是个完美的接盘侠。魏储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只希望心爱的人能够以新的身份活得开心。

    最开始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的心情去面对爱人的转世，他再怎么没有伦理观也做不到真的把一个小孩子当成“童养媳”去养。他努力把自己真的当作魏珏的“父亲”，他告诉自己当初答应阮子钰的是，他一定会找到他，一定会一时陪在他的身边，那么“亲情”也是陪伴的一种。

    他希望身为“魏珏”的爱人能够一辈子无忧无虑地长大，即便这一世他选择的爱人不是他……也许他还是做不到打心底祝福。

    可当魏珏真的爱上他时，他又开始迷茫。他应该怎么对魏珏解释前世的事，他甚至下意识地开始逃避。他是不是就应该直接接受魏珏的告白？他明明那么爱他，但听到那声“我喜欢你”的瞬间，魏储靖想到的是很久以前的阮子钰。阮子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脖子上横着狰狞的伤痕，露出扭曲的笑容：“储靖，我爱你啊。”

    ……如果魏珏能够一辈子不想起来的话，他们是不是就能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幸福快乐地生活到最后？

    家门突然被打开了。

    魏储靖愣了一下。他有些迟钝地抬起头，却被眼前的人猛地抓住了前襟。魏珏的眼睛通红，他恶狠狠地瞪着魏储靖，嘴唇嗡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跟魏储靖梦境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你……”

    “我——”魏珏难得有些强硬地打断了魏储靖的话。他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捧住了魏储靖的脸，“我是不是，‘那个人’的转世？所以你才收养我，所以你才要跟我说对不起？”

    罪人果然不能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魏储靖仿佛回到了20来岁时那个刚明白自己犯了天大的错的自己。他的嘴唇可怜兮兮地颤了颤，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一句，魏珏却猛地凑上来吻住了他。小孩子哪里懂什么轻吻，他只是磨蹭着魏储靖的嘴唇罢了，整个还在委屈地抖着。

    他怎么还是这么心软啊。魏储靖有些心酸地抬起手，搂住魏珏的腰，让小朋友整个窝进了他的怀里。魏珏立刻埋进了他的颈窝，泪水清浅地划进了魏储靖的衣领。

    “我……我根本就不在乎啊……什么对不起啊……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不就行了……”

    这是因为你还什么都不知道才能说出这样的话。魏储靖眷恋地蹭了蹭小朋友的脸颊，声音放柔了许多：“嗯，我喜欢你。”

    但至少，先让他贪恋一下温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