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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对面不相识

    在场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混混们最先反应过来,立刻转换目标朝来人攻去。沈孝年还抱着头蹲在地上,忽听四周响起拳脚之声,其中还夹杂哎哟呼痛之声,才睁开一只眼去看。

    几名混混将一高个子青年围在中央,那青年手持一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方形武器,劈空而落便将一名混混拍倒在地,紧接着飞起一脚踹翻侧方偷袭者。动作是十分的敏捷,身姿是异常的矫健。

    沈孝年仰视着他,就见他身穿一件棕色长呢子大衣,脖子上缠着厚厚的围巾,随着他闪转腾挪、左攻右挡,衣服下摆与围巾末端一齐摆动,竟是有点衣袂翩翩的侠者之风。

    当他踢翻第四名混混时,沈孝年终于看清了他手里那件武器,原来是一本崭新的硬皮书,足有板砖那么厚,四角坚硬如铁,被青年拿在手中舞得呼呼挂风,堪比神兵利器。

    仿佛也就几分钟的工夫,几名混混就败下阵来,捂着伤胳膊残腿捞起地上尚在昏迷的领头人,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狼狈地逃出巷子。

    沈孝年见危机解除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但由于刚刚过于恐慌,起身时腿还是软的,尚未站稳便又摇晃着跪了下去。

    青年吓了一跳,似乎是想要上前扶他,但又迟疑着没有走近:“你……不必如此。”

    沈孝年有些尴尬,抬头盯住青年那双略带惊恐的清澈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幸好汽车夫有些眼力见儿,知道他是身不由己,便扎了个马步抱住他那圆滚滚的上身用力向上一拔,将他从地上拔了起来。

    沈孝年站稳后拍拍身上尘土,走上前打量了青年一番,见他身材高挑,眉眼乌黑,白净面皮透出红晕,下半张脸虽都被厚厚的围巾遮住,但也能看出是个十分英俊的小伙子。

    “多谢你,这位小兄弟。”沈孝年对他一笑,诚恳地道谢。

    青年看着他愣了几秒,然后垂下眼皮,目光在浓密的睫毛下流星般闪烁了一下:“这……没什么的,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沈孝年被他那目光闪得心尖一颤:“若是没有你今日路过于此,我沈某人可就要遭殃了。”

    青年将那本被当成武器的硬皮书抱在怀里无意识地抚摸:“那些人是你的仇人吗?”

    沈孝年连连摇头:“实不相瞒,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转向那辆依旧怼在石墙上的汽车,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有没有可能那些人其实是想对付陈熹延,自己只是阴差阳错替他遇险?毕竟自己第一次乘坐他的汽车就出事,这也未免太巧了。

    不动声色地将怀疑放在心中,他又留意到地上一本已经散页的书,正是刚刚青年用来砸混混头子的。此书也是沉重坚硬,既是坏成这个样子,想必那领头人的脑袋更惨。

    弯腰将书捡起来看了看,沈孝年微笑道:“害得你把书弄坏了,实在是抱歉得很,我会赔给你。”

    青年摆了摆手:“不用……”

    沈孝年对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他稍等,然后面向汽车夫道:“你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你家少爷,这帮人没准儿是冲着他来的,让他这几天小心一点。”

    汽车夫答应一声:“那沈少爷你呢?”

    “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你走吧。”

    汽车夫领命而去。沈孝年再度转向那青年迈近一步,发现青年跟自己差不多高,肩宽腿长,堪称是个衣服架子的身材,将这身长至小腿的大衣撑得有型有款。青年见他走近了,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沈孝年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不单是觉得他目若朗星,还感觉他眼中那一抹羞涩惊慌的情绪似曾相识。但在他的印象里,他的确不曾认识这么一位身手不凡的漂亮小伙儿。

    “那个……”沈孝年忽然有点不知如何开口,把手中的硬皮书向前递了递道,“这本书损坏成这个样子,肯定是要不得了,我带你去买一本新的吧。”

    青年犹豫着将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直挺的鼻梁和红润薄唇,见沈孝年依旧是礼貌微笑的状态,便略略松了一口气,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去买就好。”

    “这怎么行?你救了我一命,我得好好答谢你才行,不如这样,我请你吃顿饭。”

    “不用……”

    “不要客气,忘了自我介绍,敝姓沈,沈孝年,还没请教恩公的尊姓大名?”

    青年抿了一下嘴唇:“我……我姓于。”

    他停顿了一下:“于宣。”

    沈孝年审视着他的面容,感觉他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小很多,是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纪。

    “好,于贤弟,咱们这就走吧。”

    “真的不用,我、我一会儿还有事,这就要走了。”

    沈孝年见他态度坚决,便道:“那好,你给我留个地址,我到时候会把新书送去府上。”

    于宣低头沉默片刻,报上了一个地址。沈孝年默念着重复了几遍,在心中记下。

    “那就不耽误你办事了。”

    “嗯,我走了。”

    “好,再会。”

    于宣抱着书走了,出巷口时又偷偷回头瞧了沈孝年一眼。这个眼神被沈孝年捕捉到了,感觉他像只羞涩的小动物,一时心里又暖又痒。

    回家之后,沈孝年叫来了阿文,把今天这件事一说,阿文立刻变了脸色,没管住手在他身上摸了一下:“那您没受伤吧?”

    沈孝年摇摇头:“我没事。我怀疑这帮人是程家大爷派来的。”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有心自己去查,但手下没有在混混圈里混的能人,于是又想到了那个小地头蛇。

    “还是去找那个什么曾四爷,让他帮忙查一下,另外再增加几名保镖。”

    阿文答应着出去办事,沈孝年坐在客厅里抱着手炉,心思杂而乱,慢慢在脑中汇聚成一线。万一程长生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怎么办?横不能让金树仁的手下去跟他干,况且他们也不能同意,还是得多找些人来保护自己。

    思绪一转,他想起了那位从天而降的小恩公,想起他那利落干净的身手,那双修长有力的双腿,还有青涩腼腆的表情。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沈孝年越回忆越心动,他已经很久没有心动过了,心动得甚至产生了欲望。

    他正浮想联翩着,茶几上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吓得他险些把手炉扔出去。拿起电话听筒“喂”了一声,他听见了陈熹延的声音。

    陈熹延问他有没有受伤,还说怀疑是程长生干的,这个想法和沈孝年不谋而合。

    二人交谈了五分钟,陈熹延叫他这几天别出门了。

    沈孝年想说自己还得去催要账款,但又觉得对方这话算是关心自己,就口头答应下来。

    沈孝年在家中如何理事暂且不提,单说那自称于宣的青年一路心潮澎湃地回了家。其实他根本没有要紧的事要去办,只是找个借口快些离开沈孝年。

    在玄关脱了外套、摘下左一圈右一圈的围巾,他走进卫生间,在水龙头下洗了手。又捧水洗了一把脸,冬季水管子里的水冰冰凉,但他头脸都在发热,也不在意。

    仔细审视了镜子里那张接近成熟的脸,他自言自语道:“真的变化很大吗?他也没认出我……”

    原来说话这人正是半年前仓皇逃离天津的顾怀宣,于宣是他临时编出来的假名。

    他那时回了保定后,每日精神恍惚,不是躺在床上发呆,就是坐在院里发呆,吓得母亲以为他精神出了问题,好在一周之后依旧天下太平,他便从被沈孝年追杀的恐惧中缓过来了。然而却添了新毛病,开始每晚做春梦。

    梦里先还是个模糊的人影,压着他缠着他,嘿嘿地邪笑,让他恐惧、让他想逃。后来慢慢变成了被绳捆索绑的沈孝年,那男人满面绯色,一双眼睛水光潋滟,哀求地盯着他。他这时通常都会性欲勃发,压着对方报复般疯狂肏干。梦里的肉体很真实,光滑细腻的皮肤,丰满肉感的屁股,柔韧纤细的腰肢,一切都是他曾经摸过抓过的。

    梦里的发泄过于狂野,醒来裤裆里必定一片狼籍。他看过一些介绍青春期的书籍,所以对此没有过于害怕,只是努力调节心态,告诉自己过一阵就好了。

    开学之后,功课的任务加重了,他果然是逐渐好转,也不太做那种梦了。但是沈孝年的脸还是时不时就出来晃一圈。对于这个男人,他心里有点怕,有点厌,又有点想,是一种自己也难以说清的复杂情感。

    这半年里,他的身体忽然开始疯狂发育,个子窜起来了,胸膛与四肢的肌肉也愈发厚实,再不是那种弱鸡似的少年体态。他不发育则已,一发育就几乎彻底变了模样,面部退去阴柔之美,眉梢眼角一齐被拉长,五官轮廓都变得硬朗立体起来。现在两颊上还残留着一点婴儿肥,想必再过几年那肉消瘦下去会是个相当丰神俊朗的相貌。

    寒假到来时,俞兴遥又来他家中做客,见到他后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认,但拉着他上看下看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渐渐觉出表弟这样也挺好,堪称一名标准的美男子。

    顾怀宣如今看俞兴遥,依旧觉得他是人生理想伴侣,但假如让他跟俞兴遥上床,他又想象不出那种画面,他只要一想起跟性爱有关的事,脑子里就都是沈孝年的裸体。顾怀宣很苦恼,因为沈孝年离他太遥远了,而且他总觉得沈孝年是表哥的人,自己也是表哥的人,他们两个是不是算情敌?

    可是他扪心自问,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嫉妒过沈孝年,为什么呢?情敌不应该互相嫉妒吃醋的吗?

    况且,自己想跟情敌上床,这正常吗?

    顾怀宣今年一十八岁,情窦初开,开得乱七八糟,几乎怀疑人生。

    这次俞兴遥又要回天津办事,顾怀宣惦念着天津的繁华热闹便又跟了来,心中很忐忑,怕遇到沈孝年。没想到回来的第二天就遇到了。

    在巷口看到那一幕时,他以为是一群流氓要抢劫一位富商,脑内立刻闪过许多武侠里见义勇为、打抱不平的桥段,脑子一热就将手中刚买的书掷了出去。

    好在他是有身手的,平日在家也时常跟家中武师对打,对付几个混混还是不成问题。哪知这穿得毛茸茸的富商居然是沈孝年。和他对上目光那一瞬,顾怀宣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好在沈孝年没认出来他。

    顾怀宣很庆幸,庆幸之余又有些失落。

    俞兴遥新近在天津成立了一个小办事处,专门处理北边业务,现在顾怀宣住的地方也是他刚租下来的,在一栋公寓的二层,一共三间屋子,俞兴遥白天都在办事处办公,晚上会回来睡觉,所以白天这里就只有顾怀宣一人。

    薄暮之时,顾怀宣打算去街上买些东西吃,正在掏钥匙准备锁门时,忽听身后有人叫道:“于贤弟,你好啊。”

    顾怀宣转过头来,看见了沈孝年。

    沈孝年在家里闲坐了半日,实在有些坐不住,便叫来阿文与另外五名保镖陪着自己出门去了一趟书店。

    在书店里买到了那两本因他而损坏的硬皮书,沈孝年按照青年给的地址登了门。刚上到二楼便看见恩公贤弟正站在门口摆弄钥匙,他几乎有些心花怒放,当即声音悠扬温柔地唤了一声。

    他的“于贤弟”看见他后瞪大了眼睛:“你、你来了?”

    沈孝年已经换掉了那身臃肿的土财主行头,改穿一件黑色长呢子大衣,领子上依旧是一圈蓬松绒毛,衬得他肤白如雪,头上则带着一顶深灰色厚呢礼帽。笑盈盈地打量了顾怀宣一圈,他开口道:“我是来给你送书的。”

    说着他把那两本硬皮书递了过去。

    顾怀宣接过来看了看:“谢谢你。”

    “哎,怎么是你谢我呢?今天要没有你的搭救,我现在可能就要躺进医院里去了。”沈孝年清了清嗓子,继续用柔和的声调道,“你这是要出门?”

    “是,正要出去买饭。”

    “真巧,我也没吃饭呢,咱们一起吧,我请客。”

    顾怀宣犹豫地看着他,心里很纠结,不知自己是借此机会跟沈孝年重新认识,还是冷漠无情地彻底甩掉他。

    脑子里还乱着,手却是不自觉地打开了房门,然后顾怀宣听见自己说:“那我先把书送进去。”

    此话一出,他清醒过来,这不就相当于答应沈孝年出去吃饭了吗?

    沈孝年很高兴,兴致勃勃地跟着他进了屋,探头朝屋内看了一圈:“你是一个人住吗?”

    顾怀宣背对他把书放到门口书架上,脸上则是显出哭相:“还有一个亲戚住在隔壁,我们租了三间房。”

    放好东西,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回身。

    沈孝年脸上还挂着热情的笑:“那咱们走吧。”

    顾怀宣再次出门、锁门。跟在沈孝年身后下楼时,他仿佛听见头顶有个声音响起,声音在说“表哥,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