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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你不会是条子吧(原创插图)

    “你能去吧?”

    “全听苟哥安排。”

    一张战略地图边,老苟和袁初坐着,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对老苟,袁初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有的人就是天生合得来,即使袁初知道老苟也不是什么好人,但确实比董言枪感觉要顺眼得多。

    而他们面前摆着的这张战略地图,正是董言枪会护送古董运输的线路图。

    袁初很惊讶,老苟居然会那么快把他带来看线路图。按理来说,他在KTV和关苍的那次会面漏洞百出,老苟应该迅速地怀疑到他头上,也根本不可能把他带来看战略地图。

    就算他的眼睛没有摄像能力,如果他真的是个能力超群的线人,也一定会首先泄露这张线路图。

    除非这张线路图是假的,是老苟有意为之,带着外面一圈圈的兵,给他演了这么一场戏。

    袁初不是第一次被周围的人怀疑身份,董言枪怀疑过,现在最有可能的就是轮到老苟。

    但一连几天,老苟什么都没说,照常叫他去办事。就像之前他为老苟做过的那些事情一样,老苟手下的线人也照常见。

    老苟许久没有说话,对着地图,继续抽烟。袁初也不知道老苟在想什么,就干巴巴地坐着。

    “董言枪一定会用上血虫,这血虫只有你能处理。”

    终于,老苟还是开口了。

    对于血虫这种东西,袁初现在还只有它们能爆汁这一模糊的概念。血虫好像攻击不了他。他点点头:“也可以试试重武器。”

    老苟摇摇头:“不行,你想不到董言枪有多毒。你又不是没看见,我们都看见了,他就一皮套子,皮下面全是血虫。这批货,他一定会护着……”

    老苟欲言又止,袁初想,这或许就是老苟不会选择直接处理他的原因。

    他和老苟之间还有利益输送,不是一颗轻易可以替代的棋子。

    “我会去的。”袁初接着说。“关苍和董言枪反目,董言枪军心散了,苟哥你也擅长带兵,没问题。”

    这是军阀之间的混战,和国内无关。这正是特案组希望看到的结果,不会牵涉到其他方面。而他袁初,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来缅北淘金的贪婪者罢了。

    袁初刻意提起关苍,也是在试探老苟的反应。他不确定老苟会作何反应。

    “关苍也是退役下来的。”老苟看着袁初,开口。“他那种性格的人,远近闻名,没有去当条子,我不信。”

    以老苟的人脉,一定会从董言枪那里得到什么消息。就算老苟不打听,董言枪也一定会把这个消息泄漏给老苟,让老苟直接把袁初卸下来,从此失去一员大将。

    好吧,大将也说不上,但只要挑拨成功,双方多少都会受到影响。

    “是条子啊?那不是更好?”

    袁初话音刚落,老苟就接着问:“记得刚开始见面的时候,你和我说你手上有关苍的把柄,有什么把柄?”

    袁初顿住了。

    有什么把柄?他能有什么把柄?

    当时他和老苟不熟,只是用来制衡老苟的,随口说说的东西,哪里能想到老苟能记得那么清楚?

    袁初悄然深吸一口气,心也跟着悬起。

    “……因为他对我心怀愧疚。”

    袁初望向老苟的眼睛,笃定地开口。

    至于说是为什么心怀愧疚,可能是因为打了他一顿,也可能是因为他是某个前战友的“弟弟”——反正就是薛定谔的愧疚。

    在这里那么久,袁初多少也了解三年前的那件事。关苍自己也亲口对他说过。

    只说部分真相,就可以曲解一部分信息。

    “我愤怒的原因也一样。”袁初补充一句。

    他说的不是假话,但也破绽连篇。

    至于老苟愿意怎么理解,能信几分,袁初拿捏不准。如果老苟愿意,外面的民兵层层守卫,他们现在就可以把他毙了。

    鬼玩人尚且需要点儿因果,人玩人可能就是随机抽取幸运观众了。

    袁初猜想,关苍其实是想杀了董言枪的。按照关苍的能力,和董言枪现在表现出来的东西,董言枪不可能和那次事件没有关系,关苍也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些。只是为了大局,关苍不会因为私仇而真正动手,而是放跑董言枪,大概抱着和老苟一样的心思。

    关苍这个人,心思其实很细腻。

    “如果他是条子,你打算怎么办?”

    万幸,老苟并没有揪着这条不放,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揍他一顿。”

    袁初回答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

    在缅北,有血虫,有邪教,有大街上的死人,有诈骗公司,有残肢,有剖腰子。这片土地从未对他仁慈,他为什么要假惺惺地仁慈?

    在他们还是明面上敌对的时候,他难道要对关苍施以援手吗?

    如果他不换一个环境,他只能保证对关苍不下杀手,但也绝不可能装腔作势地温柔。在一个他时刻有生命危险的地方,他就已经自顾不暇。如果没有攻击性,只顾着一昧忍让,他现在应该已经疯了。

    关苍既然自己送上来,那就是给他揍的。

    那要不然长了两条腿,手上又有枪,他自己不会跑?温温柔柔的,装给谁看?

    等到回了国,自己的责任自己承担,他不会再碰关苍。

    该怎么罚,关苍自己定,他认。

    “你不打算杀了他?”老苟问。

    “无亲无故,我杀他做什么?”袁初的话语绕了一个弯子,回答。

    “我看你又时候看他的眼神,像是想杀了他。”老苟忽然地笑了,“你是想杀人的。”

    他不会看错这种眼神,就是这种眼神,很矛盾,让袁初沉稳的外表之下多了戾气和血性,也是他能真正融入这片土地的地方。

    这让老苟很好奇,这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要说什么都没有,老苟是不信的。

    “我想杀的人多了,比如董言枪。”袁初耸耸肩。

    他悬着的心却一直没有放下来,他不知道老苟自己绕开话题是为了什么,是不再追究,还是什么?

    “好,那就给你一个杀董言枪的机会,你去不去?”

    下一句,老苟直奔主题。

    他还是想留袁初一条命,如果杀了袁初,他当然有其他办法抢到这批古董,而未必会失败。但内心深处,老苟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如果袁初有用呢?

    “去。”

    袁初笑了,“我会去的。”

    他当然要去,他还没忘了自己来缅北这一趟是为了什么。这批古董是国家的东西,如果有机会,袁初是一定要转运到自己手上的。而接近这条线是相当重要的一环。

    如果他不去,老苟或许会认为他没有利用价值,从而毙了他,也许不会。但既然他来了这里,就不会来当缩头乌龟。

    有人还在家里等着他。

    这是支撑着他的信念,让他从崩溃的秩序中寻求正常的盼头。

    他对价值连城的古董没有兴趣,但找到它们,带回它们,是从那道边关留下来的最重要的讯息,他要抓着这条信息回去,以求一点点回到对他来说正常的环境中。

    除了行动,他没有更多的闲情逸致评判自己的对错。

    不过万幸,国内同性恋婚姻不合法,他不会有“做完这个任务我一定要回去结婚”的担忧。

    大不了回去因为打领导受罚呗。

    “对了,你是条子吗?”

    就在袁初觉得老苟不会继续提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苟又开口了。

    又来?

    袁初沉默了一下,反问:“如果我是呢?”

    老天,不要让他一会觉得自己是安全的,一会又忽然感觉自己要被毙了行不?

    老苟嘴角的笑意不减:“那是就是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真心话。

    “……那就是吧。”袁初承认。

    有的时候,他其实也不想对老苟说谎。两个人都清楚,能在这个环境下说真话的人不多。

    袁初坐靠近窗,扇了扇风,皱眉道:“抽烟太臭了你。”

    老苟就喜欢抽烟,满屋子都是烟味,袁初自己是不喜欢碰烟酒的,二手烟就更不行。除了在老苟身边待着,其他时候都是能避就避。

    夕阳染红天边,往窗外望去,是成片的铁丝网围起来的高耸的墙。

    山坡有树木,但放眼望去还是一片荒芜。如果仔细嗅闻,就能闻到血腥味。如果侧耳倾听,就能听到人的惨叫声。这片半原始半现代的荒蛮之地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生命。

    墙内墙外都是层层守卫,身份是一个虚幻的、摸不到的东西,但它决定了袁初能不能活着从里面走到外面。

    稍微走错一步,都会是另一个结局。

    一个只会和人讲利益的地方,其实是没有办法呼吸的。

    老苟哈哈笑了两下,把烟蒂按到烟灰缸里熄灭了,摇了摇头,小声说:

    “……我儿子也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