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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我还是跟傅锦去赴了骆家那聚喜冲晦的流水宴席。

    骆老爷家几乎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请来了,里里外外从院子里坐到外堂门口,嬉笑庆祝,好不热闹。

    傅锦与我坐在内院庭树下一桌,小阮棠随父亲坐在傅锦下首,傅锦每帮小阮棠夹一筷头菜肴进她面前的小碗里,小阮棠父亲额上的冷汗就多上一层。恭恭敬敬垂首缩肩,浑身肌肉绷紧微微躬着身子,恨不能双手捧着那筷尖‘扑通’一声低垂着头跪进桌底里。

    傅锦眼睛看不到,偏偏又端着矜贵架子,不动声色听了遍每道菜放下的位置后,便捏着筷子伸手去帮小阮棠布菜。

    他捏着筷子的手很稳,箸尖碰到菜肴缓缓夹起,然后再缓缓收回来放进小阮棠碗里。

    一道简单的夹菜过程被他做的惊心动魄,当那筷头青翠小菜安稳落进小阮棠碗里时,在座的众人明显偷偷松了口气。

    “爹爹,藕段~”

    小阮棠捏着筷子扒饭随口软绵绵一句话,又将众人的小心脏给提了起来。

    看着阮棠亲爹瞬间惊慌冒汗的脸,跟傅锦浑不在意准备重拾筷子的动作,我心底有些无奈,抬起手腕捏着筷子帮小阮棠夹了根藕段回来,“想吃什么,先生帮你夹。”

    “谢谢先生~”

    小阮棠捏着筷子从碗里抬起头,笑得乖巧灿烂。

    傅锦似乎也翘了翘唇角,引得我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然后在余光看到小阮棠父亲低垂着头偷偷拭汗的时候又垂下了眼眸。

    我想起当初傅锦说要将小阮棠认作南衣侯府郡主的事情……

    一顿饭各怀心思吃得食不下咽,直到骆老爷携家眷前来敬酒,那诡异凝重的气氛才悄然散去。

    ·

    骆老爷估计是这段时间心惊胆颤压抑久了,迫切的想要就此翻篇不醉不归,敬酒的杯子换成了碗,推辞不过一碗酒液下去我眼前就开始隐隐泛晕。

    耳朵里也渐渐听不真切,到最后全靠傅锦扶着,半拖半抱出了骆家院门。

    迷迷糊糊里似乎听到小阮棠随着父亲与傅锦告别,小孩声音乖乖软软的,傅锦也显得格外宠溺,然后就突然变成了马车轱辘碾过道路的声音,细碎的,安稳的,摇摇晃晃驶向夜色深处。

    ……

    “有段时间京城里风靡孔明灯寄福祈愿,我让人在暗中准备了一院落,可那天你醉了酒,靠在我怀里沉沉昏睡过去,漫天孔明灯飘起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人欣赏……”

    车厢里,傅锦讲起曾经的旧事,隐去崩溃哭泣的画面也格外温馨。

    我幻想着漫漫夜空飘满孔明灯的样子,漆黑宁静,绚丽烂漫,忍不住掩眸轻笑了声。

    傅锦声音骤然一顿,停顿许久,黯然低道,“你以前从未这样对我笑过……”

    我醉意迷离脑袋里搅成一团浆糊,敛着烫红眼睫,晕乎乎道,“那定是你待我不好。”

    傅锦沉默许久,“嗯……”

    晕乎乎的我感觉有人摸上我脸颊,修长指骨从耳后绕过,滑过下颌勾着下巴摩挲许久,然后又绕回去摸着我眉眼细细描摹。

    在车厢里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到家傅锦抱着我进院门的时候被凉凉夜风一吹,又觉得脑袋里清明了几分。

    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我敛着眼睫腿脚发软晃了下,被傅锦捞着腰圈进怀里勉强站直腰身,醉意迷离抬手去摸钥匙,“谢侯爷送我回家,夜色已深,请回吧。”

    傅锦没有动,揽着我在夜色下缓声低道,“醉得这样厉害,还能自己走进去吗?”

    我点了点头,晃得有点头晕,“家里还有人,门房会帮我……”

    傅锦沉默了下,道,“那为什么还要自己开门?”

    我愣了下,有点反应不过来,仰头掀起眼睫隔着依稀碎影看他,觉得脑袋里似隔了层迷朦薄雾什么东西都想不太清楚。

    傅锦俯身将我圈在他阴影下,清泠声音透在夜风里,格外好听,“门房今早与你告了假,三五月后才能回来……”

    清凉夜风从耳边拂过,我靠在傅锦怀里晕乎乎垂敛着眼眸,然后看到漆长发丝从腰后被风拂起飘荡在寂静夜色里

    有些惬意舒服。

    我困倦的闭上眼睛,听到傅锦在耳边温声缓缓道,“我送你进去。”

    送什么…?去哪里…?

    我分不清,只觉得就这样将整个人都浸透在夜色里格外舒服,埋头抵在傅锦肩窝蹭了蹭,一动都不想动。

    揽在腰间的手骨紧了几分,傅锦拿过我手中钥匙丢给侍卫,待铜雀旧锁拧开卸下后推开院门,低声哄着我道,“回家。”

    我闭了闭眼睛,推开他想要打横抱起的手,摇摇晃晃往院子里走。

    傅锦抬手一把扯住我胳膊,脸色凝沉有些冷意。

    我拧眉去看他,傅锦脸上冷意缓缓散开,薄红唇角抿了抿,垂敛眉梢缓缓开口,“我看不到你……江年,不要离我太远……”

    我顿了下,氤氲酒意似乎都要被那话里的孤寂冲散。

    昏昏沉沉的,便任由他揽着我半扶半抱踏进清幽小院门。

    院子里海棠树正是枝叶繁茂时候,层层叠叠枝叶将静谧月光剪成一地碎影,夜风拂过,便又化为满地粼粼银波。

    月华如水,夜色正好,我沉浸在凉凉夜风里腿软得整个身子直往下坠。

    傅锦扶着身子任我坐在地上,弯唇轻笑了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闭敛着眼睛,“以前什么样?”

    “有些倦冷,逼急了什么话都敢说,肏狠了会哭。”

    “……”

    垂眸盯着傅锦衣襟上的绣线暗纹,心底有些迟钝的赧然,傅锦声音里藏满氤氲笑意,“江年,你耳尖红了。”

    我掀起眼皮看他,脑袋里隔了许久慢吞吞反应过来,“你眼睛……”

    傅锦眼睛上的覆带不知什么时候散落掉在一旁,他垂敛着眼眸,伸手拨了拨我耳尖鬓发,清骨修长的指腹碰到耳尖有些薄薄的凉意,他掩着暗沉沉的乌黑眸瞳,扬唇给出答案,“这里在发烫。”

    我闭了闭眼睛,只觉得两颊也跟着滚烫生热。

    夜月醉酒,满院稀碎树影随风拂荡。

    傅锦的声音醉在夜风里,像馥郁酒香不断撩人沉迷,“你以前经常喝醉发酒疯。”

    “……”

    我坐在院子地上,脑海里无数画面闪过,我将它藏进黑暗里,它却躲进我心里。

    眼前树影晃动明灭难明,傅锦在我身前蹲下摸了摸湿红眼尾,他说,“江年,就算不记得也没关系……我爱你,我自己知道就好。”

    “我……”

    嗓子眼里有些哑涩,耳朵里也充胀得疼,我垂敛着眼眸张了张嘴,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说出声音。

    软着身子向前靠了靠,窝在他胸膛听了会儿心跳,我仰起头朝着他嘴唇贴了上去。

    厚密眼睫沉重得撑不开,干脆任它闭敛上,我扯着傅锦胸前衣襟呼着酒意亲了上去。

    是风动,还是心动,我分不清。我只知道我想要亲吻眼前这个人,就现在。

    撑着他胸膛欠身凑近,我仰头吻住了他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