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某一段过往
「嗶-----嗶---------」(讯号乱频声) 主持人：节目今天很高兴邀请到**国宝级大师—赵金龙。赵大尸，您好。 赵大尸：主持人你好，各位观眾朋友大家好。 主持人：听说您这次特别受邀前往法国***博物馆参加展览，展出的作品深受当地民眾喜爱。能不能介绍一下您创作这些作品的理念与过程。 赵大尸：「纸扎」是中国的传统文化之一，常作为祈福和祭祀之用。在人往生后魂归地府，生者会替亡者焚烧在阴间的日常所需，让先人能延续在阳间的生活。 以前的人生活单纯，所以那时候我们做做多的是房子、车子、下人、电视机、洗衣机、冰箱等等之类的。 主持人：电视机、洗衣机、冰箱……阴间有电可以用吗？该不会是用爱发电吧。 (观眾：哈哈、哈哈哈……………) 赵大尸：哈哈，我也不知道。等我死之后我可以叫孙子多烧几台给我，到时候再託梦跟你说。 主持人：嘰哩嘻嘻嘻(笑声)~~~赵大尸您真幽默。 赵大尸：係你嘸甘嫌。到后来时代进步，开始有人拜託我做手机、充电器、电脑、平板，喜欢动物的会拿宠物照片给我叫我照做。还有人拿漫画书给我，叫我照上面画的人扎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他阴间儿子当女朋友，什么稀奇古怪要求的都遇过。 主持人：喔~~还真有趣。不晓得在您的职业生涯中，有没有哪件作品让您印象最深刻？ 赵大尸：有！记得差不多10年前，我接到了一个大案子，说要做一个1：1的游乐园烧给他生病去世的孙子。 主持人：哇，真是大手笔。应该要花不少钱吧？ 赵大尸：他说钱不是问题，只要他孙子开心就好。可是我说那么大的东西要找地方放也很难。结果他立刻拿出一张土地权状，说已经在山区买好了120公顷的地准备。 主持人：天啊！这也太有钱了吧。 (观眾：哇啊~~~~~~~~) 赵大尸：我当场也是吓一大跳，如果真的做成了，我大概这辈子就不愁吃穿了。可是你也知道纸扎的东西根本没有办法做到这么大，而且也要阴间那边同意才行。 最后折衷的结果，从中挑选了几件最主要的游乐设施，再加上所有吃的、喝的、玩的，还有设施的员工、穿布偶装的表演人员，零零总总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才完成。 做好隔天，刚好是他孙子对年。结果一把火下去足足烧了有半天，差点引来消防队救火。这真是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一件案子。 主持人：哇，那个有钱人一定很爱他的孙子。好羡慕喔~我也想要有一个富阿公。现开放线上报名徵求乾爹，有意愿的请在下方留言区留言，我会在最短时间回覆。谢谢大家今天的收看，我们下次再见、不~见~~不~~散~~~~~~~~~~ 赵大尸：不~见~~不~~散~~~~~~~~~~ 「--嗶-----嗶---------」(讯号乱频声)(画面消失) 「嘰哩----啪哩----------」 「沙—沙沙------沙---------」 「嘎-----嘎嘎嘎-----嘎嘎-----------」 「啪掐-----喀擦----------嘰----嗶！！！！！！！」 ＊＊＊＊＊ 「小皮球香蕉油，满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七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四五六、四五七、四八四九五十一。……」 耳边传来似近又远的小孩子的嘻闹声，像是隔着水般半清晰半模糊。 我缓缓张开双眼，头上顶着一片绿油油的树，阳光从树叶间隙筛落而下。我瞬间被迷了眼，隔壁突然伸过了一隻手，适时帮我遮挡住刺眼的光。 咦，好小的手，是谁？ 眼前的小手胖敦敦的，手背上还有一漥一漥凹下去的小肉洞。 「你还好吗？怎么哭了。」 「哪有，是太亮了。」我赶紧坐直身子，伸手抹去从眼角逬出来的泪花。 视线清晰之后，我见到了一个长的白白胖胖、脸蛋圆圆、莫约六、七岁的小男孩，正笑咪咪的看着我。 “你、刚刚睡着了呀~~”稚嫩的嗓音充满了天真与无邪。 我听见我用相同稚嫩的童音回答： “白少宝，你不要乱说，我才没有。” 我的声音听起来气呼呼的，不知道生气什么。 “呵……骗人，我明明看到你流口水。” “哼，别乱说，谁跟你一样没事就流口水……” 这句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发现他脸上原本那抹酣然的笑意瞬间沉静了下来。 “你、你也觉得我是笨蛋吗？” 我顿时尷尬的不知该如何反应，当下恼羞成怒说道： “难道不是吗？” “我、我……”他张大了口企图想要反驳，却在呆愣几秒后低头说： 「爷爷说我才不是笨蛋，只是生病了而已。」 他语带哽咽，即使没有看到他的正面，也能猜到此刻的他必定红了眼眶。 我忍不住内心愧疚，对他道歉说道： “对不起喔~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係，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我们两个沉默了好一会儿，迟迟想不到接下来要说什么。 忽然，他粲然一笑，开心对我说： “对了，下个月是我七岁生日，爷爷包下了一整座游乐园要我请朋友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你要来吗？” “嗯，好呀~~”我马上点头。 虽然外公和阿姨已经带着我和表姊去过了很多游乐园，但这是白绍宝第一次开口邀请，一定要答应才行。 “太好了，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邀请的朋友……所以，一定要来喔。” “嗯，一定。” “我们来打勾勾。” “好，打勾勾。” 我和他的小妞妞互相勾在一起，镇重地许下了彼此生命中第一个承诺。 场景一变，我站在了一座旋转木马前面。阴暗的天空、绚丽的灯光，炫得我睁不开眼。 木马旋转、木马高歌，木马上坐着许多面无表情地玩偶人，对我咧嘴大笑。 “嘻嘻、哈哈哈……嘻嘻、哈哈哈……来呀，来一起玩！” 金属般的声音不断戳刺着我的耳膜，我痛苦摀上双耳，一道鲜红刺眼的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流洩，沾染了我站立的地面。 “来、来玩呀、一起。我们大家都是好朋友、都是好朋友…………” 不断旋转的木马、不断高唱”小小世界”的木马、不断大声尖叫的玩偶人。 闭不上的双眼、摀不住的双耳、沉重的双脚不停往前一步、一步、一步地靠近。 “……世界真是小小小、小的非常妙妙妙、这是一个小世界小的真、美、妙~~~~~~~~” 扭曲的乐音嘲弄，彷彿欢迎我的加入。 再一步、只要再往前一步、我就会陷入这场永无尽头的梦靨，再也无法挣脱黑暗。 “来呀、快来，我们大家都是好朋友、都是好朋友、都、是、好、朋、友友友友友友友友~~~~~~” 随着音乐急遽加速、旋转木马也随之超音速转动，绚丽的灯光已经转成了一道光墙残影，什么都看不清。 再一步、再往前一步，迎接我的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復。 “小音、走、快走！！” 不知何时，一双冰冷的、胖墩敦的小手鑽进我的掌心拉着我转身快跑。 下一秒，旋转木马突然轧然而止，四周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默。 木马上的玩偶人接连发出愤怒的尖叫，一个个跳下木马朝我们狂暴追来。 “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眼前那名身高只到我腰部一半的小男孩，拽着我不断往前飞奔，惨白着张脸喘息道： “快跑，千万不能被牠们抓到。” “呼呼、为、为什么……”我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询问。 “因为……”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阴森森回答： “因为被抓到的就要当鬼鬼鬼鬼鬼鬼！！！~~~~~~~~~~~~~” 剎那间，紧抓着我的那双手突然变成了森然白骨，那张原本白胖的脸庞瞬间消融成一坨猩红的臭皮烂肉，一块、一块从脸上滑落露出底下佞笑的骷髏。 “小音，你终于来了。快、快来陪我玩……” “呀~~~~~” 我放声尖叫，大力甩动双手企图挣脱牠的箝制。 一个踉蹌我跌倒在地，牠那张恐怖的脸瞬间贴到我眼前，裸露的眼珠上下左右打量着我，湿轆的舌伸出失去嘴唇包覆的口腔，眼见就要舔上我的鼻尖。 “不、不要啊~~~~~~”我双脚大力踢动，希望能从牠身下逃脱，可是却丝毫没有任何作用。 “小音，你答应过的，所以我来了。” 牠恋恋不捨侧头舔了我的脸颊一下，温柔地像是情人的亲吻。 “放心，很快，我们会再见面的。” 「啊啊啊啊啊啊~~~~~~~~~！」 张芍音尖叫着从梦中清醒，枕头被冷汗濡湿了一片。 她伸手按下一旁不断鸣响的手机，关掉预定好的闹鐘大吁了一口气。 「呼~~吓死我了。」 惊魂未定的她拍着胸口，安抚几乎快跳出喉咙的心脏，接着在床上呆坐好一会儿。 根据研究发现，梦很容易忘掉。醒来后5分鐘，梦的内容会忘掉50%，醒来后15分鐘，睡梦细节会忘掉90%。 所以无论再如何可怕的噩梦，也逃不过时间的催化。 半个小时之后，她拖着准备好的行李箱踏出家门，准备去到高铁站和朋友们会合，出发前往位于中部的「丹枫温泉度假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