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江河行(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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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龙头,去迎一迎吧!”济阴仓城内,头领黄俊汉如此建议。 “不错。”翟宽在旁也皱着眉努力来劝。“事到如今,大家伙以和为贵,千万不要闹出事来才对。” “李公,大家都是抗魏的,江都、东都一个都没倒呢!”孟啖鬼也满脸愁容。“这时候要以大局为重。” 李枢面色如常,一声不吭,只目光扫过这三人,复又看向其余几位没开口的,包括房彦朗、常负、丁盛映、梁嘉定,还有最近新引为心腹的崔四郎,心中却不免感慨。 这些人之所以在这里,有的是因为被闲置,所以转投自己,求个前途;有的是因为地理位置,根基就在济阴周边,算是现管,没得跑;有的是来的太晚,或者出身偏门,反正那边烧不起来,这才转到自己这里;还有人,根本就跟他没关系,只是因为有人不方便来,派他们做个表态而已。 就是这些人,加上此时在河北的房彦释、祖臣彦,外加几位留后,便形成了自己此时的倚仗与班底。 然而,祖臣彦已经实际上被废弃掉,如今就是一个写布告的,所谓再度回到了庶务上;之前唯一掌军的房彦释也在河北两轮整军中沦为了般县屯田兵的副主管,丧失了军权;而几位留后,明显全都因为权力来源而渐渐倒向了对方。 与此同时,他还丧失了获取新血的机会,因为丧失了开拓主动权,东境东部的豪强、登州的义军、河北的世族、降官,全都理所当然的加入到了对方政治体系内。 这就是政治斗争失败,哪怕是没有半点腥风血雨的政治斗争失败的结果。 当然了,事情总有两面性,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一直到现在,他李大龙头居然都能维持一个大约十五六位头领席位,还有掌兵大头领外援,以及杜破阵、伍氏兄弟这种更高层级准盟友呼应的政治团体架子,委实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所谓谁也无法动摇的黜龙帮二号人物。 尤其是那几位留后,更是深切说明了他这个团体在建帮时的资历之重与不可或缺性——以当时黜龙帮的班底,打下地盘,不把民政交给这些人,能给谁? 而这些人,身上永久着打着他李枢的烙印。 崔四郎说的是对的,哪怕是为了稳住了这个派系,也必须要忍耐一时,接受张行的提议,因为再不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这个班底也要维持不住的。 实际上,眼前这些人已经在催逼了。 没错,经过十几天的信息传播、酝酿后,这些头领聚在一起,根本不是让李枢搞什么济阴之变的,恰恰相反,正是怕他搞出什么变化来,这才来做催促,省得连累许多人。 一念至此,李枢将目光停在了在场最值得信任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值得信任的房彦朗身上。 “龙头。”房彦朗板着脸来对。“我晓得你的大略心思,我也跟你一般心思,但我想提醒你,今日咱们要就事论事,人家是从东郡开始一个里一个乡这么走过来,十几天走了七八十个乡里,踏踏实实到了济阴城,咱们挑不出半点说法来,也不该有多余说法。”….“诚如房留后所言。”朝对方点点头,李枢环顾四面,微微来笑。“张龙头辛苦巡视,咱们正该相迎慰问。” 上下这才释然。 就这样,夏日雨后,南风稍起,水汽蒸腾极快,泥土地上或许还好,烈日下的济阴城青砖路面很快就干燥起来,张行率百余骑自官道抵达济阴东城时,护城河前的那片方便货运大车出入而铺设的青砖地只剩下了冲刷的痕迹而已。 而张大龙头也在上次河畔一别后,再度见到了李大龙头,后者也与济阴留后房彦朗一起率城内头领、舵主、护法、执事,外加侍卫百余人一并出迎。 咋一看,还真有些排场。 “李公!” 相隔甚远,张行便在黄骠马上笑容满面,招手来喊。“别来无恙!” “张三郎神采依旧。”李枢也远远拱手,同样笑容不减。“河北做的好大事!” 两人身后各自随行者们面面相觑,心照不宣的落后甚远,只将舞台让给这两位本人。 而两人也没有让众人失望,及到吊桥前,张行翻身下马,李枢向前迎上,二人几乎同时伸出手来,就在城门前的吊桥外握住了对方的双手。 只能说,相隔半年,代表了黜龙帮左右两翼,代表了黜龙帮建帮以来的高层最主要的两个政治派系的大手,又一次紧紧握在了一起。 场面还是很温馨的,也很有革命。 双方既然握手,又颇做寒暄,张行先与几位本地头领言笑晏晏,包括略过了藏在人群中不吭声的张大宣,复指了陈斌、窦立德、崔肃臣三人来与济阴这边做介绍,到底是再热闹了一阵。而待介绍完人,众人也不好继续在大门口晒太阳,便由李枢来做姿态,乃是指着城门邀请张行入内歇息。 张行点点头,却又再度挽起了对方的手,居然是要把臂入内。 李枢本以为戏码也该到此为止,但对方要继续,他自然无话可说……甚至,一瞬间内,李大龙头还以为对方是担心刺杀,这才专门挽住自己。 毕竟,最敏感的伍氏兄弟虽然有自知之明的选择提前去了淮西前线作战,但谁还不许人家防备一下呢? 正想着呢,二人刚刚走过吊桥,张大龙头却又忽然驻足,然后望向了城门楼。 李枢自然也顺势看了过去,身后数以百计的人也都一起向上看,却都不晓得在看什么,总不能是在看济阴城吧? “张三郎在看什么?”李枢认真来问。 “在看济阴城。”张行认真来答。 “……” “李公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来济阴城下时的情形吗?”张行就这么挽着对方手,扭头认真来问。 “倒不如说,如何能忘掉?”李枢回过神来,当场笑道。“那时候攻城急难,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你忽然沿着济水过来,带了数千援兵,城内士气一下子就垮了,然后咱们就在这里重新整了军,算是有了黜龙帮第一个正经部队。”….“不错。”张行点了点头。“不过我今日想说的不是那些,而是想说当时负隅顽抗的济阴太守……李公还记得吧?” “自然记得这么回事,那个太守在帐中自杀了……但,但我忘了他叫什么了……宋昌还是宋义?”李枢反应过来,立即给出了会应。“怎么了,张三郎如何忽然想到此人?” “叫宋昌,他儿子叫宋义。” “年纪大了,比不得你这般年轻,记性好。” “倒不是记性好。”张行感慨以对。“其实我也忘了,只不过前几日走访乡里的时候,遇到许多淮西流民,从那里梳理了不少信息,里面恰好有宋义的……李公还记得吧,他跟定陶令刘贲一起当场发了血誓,等送祖母回去,便要再来投军,杀了我们以报父仇。” “那他……如何了?”李枢不免微微正色起来。 “死了。”张行喟然道,甚至好像有那么一丝伤感。“按照逃过来的流民说法,刘贲不知道,宋义的确是后来投了军,但既然投军,怎么可能想往哪边就哪边?便先跟着淮安郡卒对付伍大郎他们的南阳义军,九死一生活下来了,然后也做到了一郡副都尉,结果江都对两淮索求无度,淮右盟一起事,淮安也陷进去了……先是逃到桐柏山里,然后淮右盟又压不住地方,他就又下山带人反扑了两个县城,遥升了郡中都尉,结果杜破阵一急,就派了自己最出色的义子阚棱领着一万太保军亲自过去,两战后抓住,直接斩首示众了。” 李枢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便是身后的许多头领也都有些唏嘘……不管如何,哪怕当时张行便当面呵斥过,但按照传统来言,宋昌忠臣孝子的形象确实很深入人心,而现在,他的儿子也以这么一个形象出现在了视野中,不免让人感慨。 可以想见,张龙头此番言语,应该也是要将重心放在此处了。 却不知会怎么发挥。 “我今日说这个,倒不是说感慨什么忠臣孝子,大魏的忠臣孝子,有什么可计较的?”张行望着上方城门楼济阴二字的石刻,明显神色黯然。“我计较的是,我当日看宋昌死的那般干脆,宋义又那么真情实意的,我还真以为会跟他们战场相逢,到时候既断其父,亦了其子,岂不痛快?就好像宰了张含、杀了高江一般有始有终。但乱世之中,即便是这般深仇大恨,也不是你想挨到跟前送死就能送到的……” 说着,张大龙头终于挽着对方的手往城门内缓缓而行。 “确实如此。”李枢莫名有些心乱,因为他有点把不住对方的脉了。 “而且,这事也就是个引子,关键是,恩也好,仇也罢,类似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张行边走边说道。“李公记得吧,我二征时伤了脑袋,基本上什么都忘了,逃回来的时候又遇到地震,腿也因为真气使用过度给弄麻了,又下雨,结果只有一个红山那边的袍泽愿意带着我,把我背了出来……那时候,那个袍泽于我而言,便是山、便是河,我就想着,不管这个世道怎么样,肯定是要跟这个兄弟共富贵、同患难的,接下来这辈子可能都要顺着他的生活往前蹚出一条路来……结果呢,遇到第一个村子,另外两个逃兵想留下来当山大王,在村里作威作福,我和那兄弟就不许,一场火并,四个人死了三,我背着他尸首从山里出来的时候,人都木了,你跟徐大郎亲眼见过的。”….“怎么可能忘记?”李枢幽幽来答,不管对方如何,是存着什么说头还是单纯叙说往事,他都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与此同时,默契的与其他人落在身后十来步远的徐大郎神色也复杂起来,因为他想起了一段类似开头的对话,只不过那是他跟自己姐夫雄伯南之间的。 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候能更坦诚点,从雄伯南那里开始就把话说清楚,学的坦诚一些,今日的祸事,不敢说躲开,最起码境况会不会好很多? 此时,众人已经纷纷越过门洞,随两位龙头入得济阴城。 得益于之前的骤雨,街上原本的摊市早已经收的干净,数百号人走来,倒是没有遇到什么不便场景,也没有误了别人的事。 不过,这也让前面两位龙头的交谈更加不可遮掩。 “那时候吧,说实话,我虽说了几句大话,但其实是根本没在意几位的,不管是李公你们还是家妻那里的靖安台队伍。”张行继续挽着对方手缓步缓言道。“因为当时的心思,全都在我那个袍泽的尸首上……念头很清楚,这天地间已经没别的事了,人死了,总得把他死前交代的事情给做了,送他回家安葬,入土为安,然后再说。” 李枢沉默不语,跟身后许多人一样,只是认真倾听。 “但是,走到他家门前后才发现,夜里起山洪,他家早不知道几个月被滑坡给埋了。”张行明显语气淡漠起来。“当时为这个,真觉得天都塌了,因为天下虽大,我既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也不晓得往何处去,更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这个时候,是家妻提前发现了状况,然后带着秦二等在那里,将我提溜回了这人世间。 “接下来,就是东都,东都只待了两年,但事情却不少,杀过人、也救过人、也办过案子、也树过敌,还租了套小宅院,南衙相公也见了,北衙督公也见了,反正活的有点人样子了,当时就想,我这辈子,好的坏的,可能就是跟这些人一起来厮混吧……便是私下想过自己有朝一日遂了心愿能入南衙,也一并想了扶持李定秦宝做个大将军。 “可是,不要说三征一来如何,只我自己慢慢的就发现,这天下看起来稳妥,其实早就内里被掏空了,土崩瓦解,就在眼前,于是三征就来了……这个时候,最可怕的不是说昔日兄弟分彼此,而是说,好多人,我曾以为会跟我继续言语,继续厮混,继续仇雠的人,忽然就没了!” 听到这里,后面许多人,包括谢鸣鹤、陈斌、崔肃臣、房彦朗这些不用想就知道有类似故事的人,但又不只是他们,许多人心头都或多或少一颤。 而话至此处,张行也捉着手扭头去看李枢,言辞诚恳:“李公,你能懂我的意思吗?你咬着牙救下来当妹妹养的逃犯余孽,一下子没了讯息;你原本以为是你仕途路上最大的阻碍偏偏又一直挺照顾你的半个上司,忽然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温柔坊里曾为你解过围的都知、给你端了一年茶水的官奴,你费了老大力气救过的一个怀孕妾侍、跟你斗智斗勇差点把你弄得灰头土脸的中郎将、附庸风雅的行贿对象、你觉得特别有趣可能将来会有一定成就的江湖豪杰,甚至,只是你经常路过天天看到的街坊,忽然就没了、死了,就整个断了…… “所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李公啊李公,你晓得我的意思吗?你经历过此类事吗?” “谁不曾经历?”饶是李枢准备了许久,此时也不禁渐渐放下了戒心。“我跟杨慎交往了半辈子,曾以为此生要做他的谋主,会成就大业,会君臣相得。结果呢?旬日速败,什么都没了!不光是他死了,我的所有故旧、妻儿、族属,东都经营许久的东西,全都没了!我也不瞒三郎,那日河堤上相见,岂止是你不在意我们?我也什么都不在意你们的,只是强撑着面子,努力活下来而已。” “然后呢?”张行在旁边追问道。 “然后……然后最难得时候,其实是三征前逃回来的路上,大家都在躲避徭役和征发,没有人认识你,也没有人在乎你,你自诩英雄,然居于天地间,竟无一人通晓你……若非后来又依次寻到房徐两位,稍得安顿,准备反魏,我当日怕也要干脆了断,或者疯掉了。”李枢喟然道。“你得给自己找个念想!” 身后众人,同样感慨不及,其中一位年长张姓护法,也因为只顾低头,被一旁的马匹给蹭了一下。 “再然后呢?”张行追问不及。 “再然后,便是黜龙帮的事情了。”李枢难得有些失笑之态。“这倒是反过来了,恰如滴水汇成江河,又如夯土集成高台,每一日都见到新的人,遇到新的事情,每一日都让人觉得,咱们黜龙帮蒸蒸日上……” “那李公懂我的意思了吗?”张行忽然挽着对方的手在济阴城中央大道上驻足,然后与有些措手不及的对方相向而立。 身后众人明显也措手不及,仓促之下,很多人直接撞到了前面的人,马匹也有摩擦嘶鸣之态。 而李枢很快会意,继而笑了起来,从容反问:“张三郎是想说,正因为如此,咱们要珍惜这个局面,对不对?” “不错,不错。”张行握着对方双手诚实来言。“我这辈子丢掉太多东西了,委实不想黜龙帮也重蹈覆辙,落得个烟消云散,也不许他烟消云散,因为这一次我连自己的志向和野心也全都赌上去了,说句不好听的,便是我没了,我都想黜龙帮能延续下去……可又不止如此!” “前面的我还是懂得……不止如此又怎么说?”大概是渐渐落下的西面阳光毫无遮掩的缘故,李枢微微扭头避让,且眯起了眼睛。….“就是说,哪怕不说整个黜龙帮,不说翦除暴魏,不说安定天下,也不说什么野心志向,只说你我,只说张李二人,也是落魄孤魂,河上相逢,至于此处……李公想过,这有多难得吗?”张行也侧过脸来,微微眯眼来问。 李枢为之一塞。 而张行则继续说了下去:“李公,我的意思是,只说你我之间,我也要尽量周全,能拉一把是一把,绝不使你我忽忽然没了结果……尤其是现在我占尽了优势,更该承担起找个责任。” 李枢难得愕然片刻,但多少晓得,话已经到了这份上,基本上就算是最要害的时候了,便欲咬牙来应: “这是自然。” “凡事没有自然,只有提前预防。”张行抓着对方,夏日时分,陡然严肃到冰冷之态。“我意已决,李公,事到如今,就不要搞什么私下交换那一套了,也不要再说什么东南西北了……下个月,我要召集帮内头领,直接按照一开始的帮规,废黜掉你的龙头之任,也废黜掉魏公的首席,然后再自荐为本帮唯一之首席,还要追求人事权与否决权!” 身后随行者何止一些早就听到风声的头领,许多出来迎接的济阴城内地方官吏以及那些临时汇集的参谋、文书、郡吏、县吏都在这里,闻得言语,各自目瞪口呆,便是那些头领虽然早就晓得一些风头,可听到“废黜”二字,也不禁震动一时。 很多人原本担忧的是李龙头靠着济阴城来对付张龙头的戏码,现在反过来了,反而忧心张龙头要突然袭击,在今时今地处置了李龙头。 可如果这样,前面那番言语、说法和隐隐的保证又算什么呢? 当然,很快张行便打消掉了这些人误解: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事到如今,我的功勋地位已不可动摇,黜龙帮也非我不能承担大任,是时候名正言顺了!再拖延下去,不光是欺世盗名,更要耽误帮中要务。但你也不要担心什么多余的事情,我既有这番言语,必然还会给你对应交代,因为你在帮中仅次于我的功勋地位,也不可动摇!但那是我名正言顺通过全帮头领担任首席之后,再通过大头领们的决议支撑,专行权威与你的任命。除此之外,黜龙帮决议制也不会变!” 身后原本紧张起来的一些人,此时纷纷松懈,失去了某种对抗与表达的勇气。 与此同时,李枢很难说清楚自己此时的心情。 他先是被对方的那番追昔过往给弄得有些感动……人非草木,孰能无感?但很快,随着陡然的摊牌,就是明确无误的震惊与愤怒。 他没想到最后一个与对方平起平坐,哪怕是私下里做利益交换的平等身份也要被公开夺去。 但很快,这位大龙头就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真反抗了,自己那个所谓的派系很可能会瞬间四分五裂,自己也会陷入不忍言的境地。 这又让他陷入到了某种剧烈的惶恐中。 但想到了最开始的保证,复又莫名产生了一种庆幸之意,甚至夹杂了一丝感激。 到了这个地步,羞耻感和沮丧感,自然也随之而来。 张行抓着对方手,回头看向了身后的随从人员:“今日的话,你们可以传给全天下来听!谢兄,你负责此事,速速安排妥当,以防耽误事情,或者给外人可乘之机。” 谢鸣鹤便要应声。 此事,张行却直接撒了一只手,只继续挽着对方一个手,却几乎是拽着对方往前行:“李公!李公!相逢容易同路难,咱们且行且珍惜!” 李枢几乎是踉跄随行。 众人反应过来,轰轰然一片仓皇跟上,引来沿街许多人探头去看。 趁此时机,阎庆在后方人群中,振奋莫名,牵着马闷头向前时忍不住回头与一侧的马围来言:“茌平酒生,你所言极是,三哥势成,帮内纠葛,上下左右,不拔刀到也罢,一旦拔刀,不过迎刃而解!” 马围尚未得意,前方陈斌忍不住率先大笑,引得一直低头的张大宣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几人,暗暗撇了下嘴。 似乎是在说——这还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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