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老人

    206

    “您的帮助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红发的威尔对薇拉表达感谢，“有什么能够回报您的吗？”

    “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薇拉轻笑，“我想和你们谈一笔生意。”

    此时的薇拉，正骑着鹿和威尔同行。她用一颗狮鹫蛋帮威尔付了帐，这位旧族的首领感念她的帮助，邀请她和自己的部落同行。

    “请讲。”威尔说。

    “我想请你们今后做生意去联合商会的地盘做，我们明码标价，长线合作怎么样？我们给您的货物会更稳定更多，所需的报酬更少。还接受赊账和预付。”薇拉说。

    “联合商会？”威尔的反应平平，“我听过，但没有担保人，我们很难相信外人。”

    “正因此，我请您信任我，我来做您的担保人。”薇拉说。

    “……”威尔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这需要部落里的老人们商量过后才能决定。”

    “老人们？”薇拉问。

    “是的，但我必须先告诉您，他们非常固执。”威尔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派人去告诉他们您的请求了。您可以和您的属下们在这我们的驻留地先休息，直到他们商量出结果。”

    薇拉点了点头，接下来的道路里，她和威尔相顾无言。

    她心里想着事，自然话少，可这位族长也心事重重的样子。

    乡民的驻留地在一个偏僻的山谷中，光是进来就要七拐八弯，爬山下坡，绕一段颇长的原路。看来乡民的生活方式十分孤僻，且不喜欢别人打扰。

    靠近驻留地的地方，乡民们看到外来的队伍，都有些警惕，远远观察着这支队伍，没有几个人的脸上写着友好。

    “您是贵客。”威尔到了地方才开口，可他的表现一直有些紧张，不大像热情好客的样子，“您先休息，老人们商量出结果后我们会告诉您答案。”

    薇拉不置可否，也没什么被冒犯的样子。她点头回应了威尔。

    威尔走后，有几个沉默的乡民来帮她和精灵们整理行装。这些乡民有着如出一辙的红色头发，脸上刺着显眼的纹身，他们的话实在不多，收拾好后就走了。

    这之后再没人来招呼过薇拉她们。薇拉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天色渐晚，才等到了威尔重新来到了她的身边。

    威尔满脸疲惫，还没等薇拉开口，就先她一步说道：“老人们没有同意。”

    “嗯？”薇拉挑眉。

    “很抱歉女士。”威尔轻轻躬身，这个满脸严肃看起来还有点苦相的大叔认真道歉，“我没能说服老人们加入您推荐的商会。”

    “这样啊，那真是太遗憾了。”薇拉轻轻说。

    “是的。”威尔也露出诚心诚意地遗憾表情，“在明天离开后，请您留下能找到您的魔法道具，等过一段时间，我们会用珍宝补偿您的。”

    明天离开？薇拉想，真是一刻都不想让他们多留啊。

    “我还是想争取一下。”薇拉说，“能让我见见老人们吗？”

    “这……”威尔露出极其为难的表情，“很抱歉，他们不见外人。”

    “不见吗？”薇拉若有所思地看了威尔一眼，接着说道，“您告诉他们我用狮鹫蛋为你们付了帐吗？”

    “如实相告。”威尔在只有他们俩的帐篷里说道。

    薇拉点头，威尔请辞。薇拉看着威尔走出房门，红发男子连背影都显得忧虑重重，薇拉轻轻跟了出去，似乎在恭送威尔。

    掀开帐篷的帘子，薇拉看到天色已晚，夜幕降临，乡民们三三两两四处聚集着。有些乡民看顾着薇拉一行人，若有若无地把他们和大部分乡民隔开来，但不远处，似乎有几个人正朝这边悄悄窥探着。

    “您告诉他们我用狮鹫蛋为你们付了帐吗？”薇拉看到威尔的背影走出一段距离后，才趁着夜色大声又问了一遍。这次她声音很大，大到远方的乡民都听得到，许多乡民闻声转过头来看着她，那么多红发的人就这样无言地注视着她，不远不近地站着，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威尔的背影僵住了，他停顿了很久，但终究没有再转过身说什么，快步走了。

    薇拉就这样原地等待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就有另外一个脸生的乡民奔跑着来找她，带来和威尔截然不同的消息：“老人们想见您，女士。”

    *

    那是一顶与众不同的帐篷，外表朴实，却透露着一种不可窥探的气息。薇拉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薇拉被请到了一个帐篷前，她不被不允许带别人进去后，和芙瑞娜稍微交待一二后，她单独进入其中。

    踏进帐篷，她心中的微妙得到了解答。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普通的帐篷里好像隐藏着一个古代传说中的贤者教堂，空间魔法笼罩此处，这里比外面看起来得要大百部。

    她看到了乡民所说的老人们。

    在这片空间的正中央，有几个悬浮在半空的白袍老人，他们穿着的白袍点缀着金丝，深不可测的魔法笼罩其上。宽大漂浮的白袍下露出半截如枯尸般惨白褶皱的脸颊，薇拉再次打了个冷颤。

    她平白想到了不肯死亡的幽魂，为了掩盖情绪，她的目光下移，落到了地面，才发现这里的地面上铺着珍稀的千年难遇的宝石。最穷奢极欲的君王都不敢想象这里的奢华，每一块宝石之上都雕琢着咒法，每一寸空间都透露着魔力。

    ……龙的财宝。

    薇拉立即想到了这些东西的来源。

    “小姑娘。”其中的一个白袍老人开口了，他转向薇拉，用干哑的，仿佛死了几百年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你……你是个女巫？”

    “我是。”薇拉说。

    另一个老人笑了，这笑容有种诡异地兴奋：“你，你叫什么名字？”

    “薇拉。”薇拉说。

    “薇拉，薇拉……薇拉……”他反复念诵薇拉的名字，用一种将要晕厥过去的咏叹调，好像鬣狗在品尝一块鲜美的生肉。

    “她用什么东西换了食物？”一个老人僵硬地问道。

    “蠢货，蠢货。是命运之剑！”一个老人开口。

    “你闭嘴！”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是圆桌之石！”

    “不是，你也说错了！”又一个老人打断了他，这几个老人你来我往互相接话互相抨击，好像痴呆地呓语，但他们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敲打着薇拉的内心。

    命运之剑，圆桌之石……这些东西，都是英雄王的遗产。

    “是什么来着？”其中一个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扭头朝着薇拉发问。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数个被白袍覆盖的下巴扭到了薇拉的方向，就那么定定看着薇拉。

    ……很吓人。

    薇拉换了一口气，才沉声说道：“狮鹫蛋。”

    “哦，哦……是狮鹫蛋啊。”老人开口，“是狮鹫蛋，活的狮鹫蛋才有价值。她有一颗活的狮鹫蛋。”

    “她是叛王的女巫吗？”其中一个老人说道。

    “傻子。叛王的女巫早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叛王也不再是叛王了。”另一个人说。

    “好了。不管她是谁，她可以决定狮鹫的去处，就说明她身上有一部分叛王后裔的权柄。”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声音，此时盖棺定论。这个声音的主人看来最为德高望重，他让嘈杂的议论声停歇了下来。

    “……”

    沉默，然后是沉默，薇拉被无言地审视着。她察觉到这片空间中漂浮着恐惧，而恐惧不只来源于她己身，也来自审视她的人。

    “也就是说……她可以进入那里。”许久之后，有人开口，苍老的声音发出了枯槁难听的笑声，“小威尔还想瞒着我们咧。”

    薇拉想，自己果然猜对了。在预言梦中，传闻中能使龙安睡的“祭品”，是受魔法，元素，或神明眷顾的女性。其中似乎还有一条准则并未直说，但薇拉从王室的做派，以及这几个所谓的祭品候选人中，可以推断出，这个人必须与塔阿修王室有所联系。

    她用狮鹫蛋付账，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引起乡民们权力中心的注视。

    而威尔……威尔也许是个好人，他似乎在避免薇拉卷入什么。

    “她是安眠药还是解药？”有人问，“亦或是毒药。”

    “也许都是。”另一个老人回答。

    “她是自己来到这儿的。”这些人对她置若罔闻般继续交流，“真是奇怪，命运神的小马们不是告诉我们，会送个人过来吗？”

    “那群虚伪的走狗说话不可信。”老人冷哼了一声，“那么小女孩，告诉我们，你为何来到这里？”

    “为了进入龙巢。”薇拉垂眸，光洁但璀璨的地面堆砌着无数淡色的宝石。她的脸从中倒映出来，光线打在不同的石块映出了她面部的不同角度。仿佛无数个表情不一，命运不同的自己，隔着一层魔镜窥探着她本身。

    她的直接似乎惊到了这群老人。过了好长一阵子，才有人试探地开口：“凭什么？我们可不会轻易带外人前往龙巢。”

    “你们必须带我过去。”薇拉说。

    “好猖狂的小丫头！”她的强硬引起了老人们的不满，有人低下声音说，“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在坐的所有人都曾跨过几百年的生死，我们的意志甚至能决定小国的生死，人类祖先的魔法被我们掌握，我们与最接近神的龙来往密切。你敢对我们这么说话？”

    “没人能轻易进入龙巢。除了祭品，传说中的伟大祭品。”有人的声音暗含恐吓，“祭品要做好永远无法逃离龙巢的准备。”

    薇拉听到了这话，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又轻蔑的笑：“龙的语言中，祭品和新娘的发音的确相似，但不会相似到被弄混这么多年。除非有人刻意隐瞒真相。”

    周遭的呼吸粗重了起来，那些高高在上装神弄鬼的老人们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如果薇拉看得到他们的眼神，会发现怪物一样的他们好像看着一个另怪物。

    但薇拉没有任何要照顾他们想法的意思。

    她抬起头说，声音锐利，几乎像在低声咆哮：“你们以为你们是谁？你们不过是狐假虎威仓惶四窜还阴奉阳违的仆从。此时你们应该俯首跪地，在此迎接凯尔特的誓约之人！”

    她说出了那个名字，无声的闷雷在这狭小的空间爆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