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一百四十九

    整个《求问》的片场在自齐眉从保姆车上下来之后就就没停过对齐眉的拍摄。这场决斗因为抽签决定场景的原因,已经不在正式拍摄场景内，要拍就拍了，导演也没阻止,于是众人拍得光明正大。从齐眉下车到吊上威亚，就没有一秒是没人在拍的。

    江峰决定让齐眉先来，让她先出出洋相,然后再看看柳依依是怎么拍的,她就知道差距在哪儿了。

    齐眉吊上了威亚。场景简单，演绎方式也简单。小师妹的出场是男主遇难时，她从天而降，一手琵琶光弹就震出了杀音。小师妹的武器是琵琶也非琵琶,她除了能用琵琶弹奏出杀乐以外，她的琵琶里头还插着一对弯月短刀。

    这个人设十分讨喜,每次出场都苏爆了，所以广受读者喜欢。

    这一幕对于柳依依来说并不困难，可对于齐眉来说,恐怕上威亚就是个问题。江峰和柳依依都知道,齐眉戏都只拍过一部,怎么可能吊过威亚？

    注意要点工作人员都给齐眉说了，杨编剧还多次问齐眉要不要先适应适应，但是齐眉看一眼江峰那不耐烦的神色就知道，她这适应一下，江峰立刻就能找到由头换人。

    她于是笑着对杨编剧说：“没事，我觉得我能行。”

    柳依依笑着轻哼了一声。江峰也觉得齐眉这大话说得过头了,他本想提点两句都省了,干脆双手环胸看着取景器。

    眼见着齐眉竟然还在调试那把琵琶的音,柳依依低声说了一句“装模作样”。

    “Action！”

    江涛纯粹将齐眉的这一场当做了取景矫正,没抱任何希望，可当齐眉从高空下来时，江涛的视线却猛地抬起从取景器里看向场上的齐眉，再反复来回看。

    齐眉稳稳地从高空落下，山林间的大风将她的裙摆吹得飞扬起来。长长的发辫像是扑闪的蝶翅，在背后拍打扇动。她的怀里抱着道具组的琵琶，涂满豆蔻的指甲在弦上轻轻地拨揍，那声音竟然不是随手弹拨的。一连串珠圆玉润的音珠从齐眉那把道具琵琶上传出，随着齐眉忽地一个扫弦，一阵大风猛地刮起，她从琵琶底部抽出两把弯月短刀，刚刚还妩媚带笑的眉眼肃杀凌冽，仿佛杀气四溢，又仿佛漫不经心，极轻慢的笑，极轻快的刀，琵琶倒缀在她腰间，发丝噙在唇齿，两把弯刀随着她一个高难度的空中扭转，在镜头前劈出两道旋转的月般的刀光！

    镜头前的副导演都后退了一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些在附近的工作人员惊呼一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一部分被是被惊到的，一部分是被苏到的。

    “卧槽啊眉姐太帅了吧啊啊啊啊！”化妆师姑娘捏着补妆用的化妆刷激动得直跺脚，又怕自己录坏了，于是像个兔子一样只跺一边的脚板。

    这个短短的镜头里的最后一幕是齐眉一闪而过的半张脸，朱红的唇角带着笑，长长的睫毛半掩住琉璃色的眼瞳，漫是妩媚与轻慢的娇俏。

    齐眉从起吊到落地，身形几乎没有摇晃，除了惊人的核心力量以外，还要求极其丰富的经验和高超的平衡能力。齐眉作为一个唱跳艺人，体力方面的优势占尽，唯一欠缺的经验部分，已经被三十岁的她补足了。

    她落地之后，场上的人还在震惊当中，有尖叫不停的，有飞快将视频保存的，还有看导演脸色的。

    江涛的脸色也有一瞬间的空白。齐眉的表现超出了他的预期，甚至跟他想象中的小师妹都完全不一样。江涛之前内定了柳依依，所以想象剧情中的小师妹都是柳依依的模样和表演方式，齐眉带来了一个完全不同版本的小师妹。

    这个版本让江涛觉得这个角色从自己的手中完全失控了。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说：“柳依依，轮到你了。”

    柳依依的精神当然不可能不紧张。她没想到齐眉能表现得那么好。齐眉不是从来没吊过威亚吗？

    她不是没有时间琢磨角色吗？她……她怎么做到的？！

    柳依依的脑子里一团乱，全是问题，她被导演推了一把才猛地清醒过来，去吊威亚。

    等一切妥当，柳依依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齐眉演的跟导演预设的相差太多了，漂亮又怎么样，只要跟导演的意见相左，就不是好的表演。

    柳依依这么一想就镇定了下来，抱着齐眉刚刚使用的琵琶就上阵了。

    她虽然琢磨过这个角色，但她琢磨的是通篇剧本几个精彩镜头的演绎，许多细节部分她自动忽略了——比如小师妹弹琵琶这回事。在柳依依眼里，琵琶是一样武器而已，但凡有乐曲要上场的情况，镜头也只会拍到她弹拨一两根弦，后期肯定会配好音，这根本就不算一个难点，因此她抱着琵琶时，想起齐眉刚刚弹出的一小段旋律，只觉得头皮发麻。

    没关系，齐眉只弹了几秒的旋律，她糊弄糊弄一样可以，反正弦乐怎么弹拨都是好听的。

    柳依依又强自安慰自己，随着副导演的一声“Action”，柳依依开始表演了。柳依依的表现只能说中规中矩，也许没有看过齐眉的表演还能称赞一句视觉效果很好，可前头齐眉带来的视觉震撼太惊人了，大半数的人至今还在回味齐眉刚刚那惊鸿一现，现在看柳依依的，就觉得乏善可陈。

    论角色外形的贴合度，她比不上齐眉，论对角色的深入钻研，她琵琶都不会弹，论演技，一个会武功的角色，她舞起刀来绵软像在跳舞。

    而且为了弥补琵琶弹奏的缺陷，柳依依刻意多舞了一分钟的刀——就像跳舞似的。还是那一句话，要是没有齐眉珠玉在前，她的表现也不算劣势，起码对于一个女配来说足够了。

    谁想到半路杀出一个齐眉。她这个表现，不知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超常发挥还是跟角色天生契合，反正不可能是因为天生演技超群吧？

    演技这种东西，都是基于经验的，齐眉没半点经验，谈什么演技？

    江涛也有点儿出神。柳依依开演的时候，他都有点儿没回过神，还沉浸在齐眉刚刚的那短暂的表演当中。

    不管是看现场还是看监视器，齐眉的表演都堪称完美——只是跟江涛想象的不同。

    柳依依下来之后，脸色很差。周围的人没什么反应，只有几个本就是她粉丝的工作人员鼓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众人此刻都看着江涛，等他做一个决定。

    江涛沉默了半晌，含糊地对齐眉说：“你回去等消息吧，导演组要再讨论讨论。”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化妆师刚刚还在兴奋地准备鼓掌，听到这话就愣住了，好些工作人员也愣住了，接着有几个人带头叫起来：“齐眉！齐眉！”

    这声音越来越大，很多人跟着叫起来：“齐眉！齐眉！”爱读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江涛趁众人起哄声大起来之前厉声道：“起什么哄！活干完了？导演组的决定跟你们有关系？！”

    工作人员们这才慢慢收了声。

    齐眉看着柳依依咬着唇，缓步走向江涛，眼泪在眼眶里积蓄起来，那表情倒是楚楚可怜。江涛禁不住伸手虚虚环抱了一下她的肩头，抱了一下就放开了。齐眉看着江涛这表现就笑了。她说道：“好啊，我等着。”

    她接着远远地冲着柳依依微笑着说：“我觉得演员还是要凭实力说话，身为一个演员就要提前揣度好角色。这么长的准备时间，柳小姐说是吧？”

    齐眉将柳依依的话原封不动换给了她。

    等齐眉掉头回了保姆车换下戏服离开拍摄场地，化妆师不满地叫起来：“导演什么意思啊？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眉毛高出那什么柳依依太多了！”

    “这不明摆着的吗？”齐眉斜靠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一个导演，能对抗编剧和投资方，要一个演技外形都不如人，还没亲属关系的异性演员，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她努力吗？”

    齐眉笑了一声：“努力得连琵琶都没摸过？”

    车上的几人包括司机都瞬间明白了过来。

    齐眉那双眼睛看了八年的风风雨雨，看遍了娱乐圈的情情爱爱，江涛别说那环抱一下的动作，就是一个眼神就看出他跟柳依依之间的关系。

    这样的露水情缘不少见，每年想进入娱乐圈的人如过江之鲫，一些想要出头的女艺人愿意付出一些其他的代价换取资源，不少见。

    -

    剧组散场后，江涛一个人开车回了附近的一个酒店。他进门后不多久，门铃就被按响了。他打开门，就见到柳依依从外头进来，猛地扎进他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江涛顿时一口气憋着发不出来。

    “哭，哭有什么用，整个片场都觉得齐眉演得比你好，你怎么立得住？”江涛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柳依依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他，抽噎着道：“这就一个亮相镜头……谁、谁知道齐眉……能不能演好其他的戏呢……我的演技你知道的……我都演给过你看，她演的那是什么呀……根本不是你想要的小师妹……”

    这话倒是说到了江涛的心上。齐眉演绎的小师妹的确说不上什么缺点，就跟江涛想的不一样，但这不一样如果没有柳依依，是可以转变为一样的，被柳依依这么一说，江涛就觉得自己的个人主观意见非常重要。

    毕竟他才是这部剧的导演，他的作品想要什么样的人物，就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杨编剧肯定跟她串通过……杨编剧一直喜欢齐眉……当时也是他先斩后奏定齐眉的，如果不是他，我、我早就进组了……那天你不在，你不知道我有多无助，他直接把齐眉介绍给投资方……”

    江涛的眉头一皱，想起杨编剧之前让齐眉抽签，怎么就那么巧，他江涛写的片段一个都没抽中，就抽中了姓杨的呢？怎么这么巧，就是一幕柳依依不怎么排练过的呢？这种出场镜头，最是简单，视觉效果惊人就可以，齐眉的长相是上镜的那一类，轻易就赢得了众人的心，让他一个导演在片场骑虎难下，这都是因为姓杨。

    这么一想，再看柳依依那楚楚可怜的泪眼，他的心就软了下来：“行了，别哭了，也怪你自己，一个弹琵琶的角色，你连琵琶都没摸过，现在开始好好练，别到时候我力排众议给了你角色，你自己倒立不住了。”

    柳依依立刻抹了两把眼泪，破涕为笑，主动去打湿纸巾帮江涛把烟雾报警器给堵了，然后殷勤地给他点了根烟。点着点着两人就滚到了床上。

    -

    齐眉回到泰华后就让卫沁把她之前挑出来的符合目前档期的邀约再次拿了出来。卫沁忍不住问：“眉姐，那个剧——”

    “我不演了，”齐眉轻描淡写地说，“爱谁谁演，我就不爱演眼睛不好，作风还有问题的导演的戏。”

    她的视线扫过几个项目，目光停留在良娱的那个戏上。她单独挑出那份文件，对卫沁说：“除了这个，其他的都接了。”风溯君的我和我的八个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