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3 章 第 1283 章
须知程铮能带给他们的利益,其核心在于以桑代稻。也正是源于这一核心,故而宗亲们越是能占有更多的生产资源——即土地——就越是能在后期赚得盆满钵满。 但,若是以桑代稻这一核心没能真正运作起来……或是它直接就没有实现的可能了,那么宗亲们的前期投入不纵说就是打水漂,也须得道一声损失惨重! 故而,要说程铮是带领‘自家亲戚’去占便宜的?确实是。但要说程铮已经带领他们占到便宜了?那也的确还没有。 …… 此处必须要指出的是:程铭之所以没能在一开始就想到这一点——或者没有将他自己的思绪往这个方向偏,也着实是因着他家的下人确有做错了事儿,且他也确有为自家下人不但做错事儿还被人切实的抓住把柄而羞愧。 更有他年纪尚且年轻,脸皮也未因经历岁月的积累而变得足够厚:若是他爹德郡王、或直接就是庄简亲王在这里,那也是绝不可能被林海问倒的——而只可能是他们将林海怼到哑口无言! 这也是林海并不敢就就直接求见两位王爷而只敢挑程铭这个‘小年轻’的根本原因。……当然放在面儿上的缘由,也自然只会是林海不过太子府的詹士,一个四品官儿,能见郡王世子已是顶天,又如何敢就打搅郡王亲王了? …… 但,便是林海选择了正确的开局,也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一直一帆风顺的走下去了:程铭的确是因着年纪尚小的缘故而脸皮不够厚,没能在开局之际就克制住林海。 可待得回神,他也终有回想起自家长辈对自己的教导了。 就免不得将这个问题抛出来:“林大人所言,真是叫人面红耳赤。” “只是大人也切莫就错怪了我们是不识好歹之辈,殿下对我们的关照,我们铭记于心,只实是因着某些苦不堪言的缘故,才一时情急。” 好家伙,一句话的功夫,‘故事的主角’就从农夫与蛇变成苦命人同苦命人之间执手相看泪眼了?若再给程铭开口的机会,会不会进一步的演变成程铮辜负了他? 果不其然。 也就在林海这样想也这样惊叹的同时,那程铭已是又一次——且是涩涩的启唇:“林大人也知晓我是个没本事的,不过是靠着皇恩浩荡罢了。” “不止我,便我那几个兄弟也是这般,就不免会害长辈更为我们殚精极虑了。” 林海并不接话——也完全不必急于在现在就接话:单看程铭这‘游刃有余’的模样,就知道他该是己有准备了诸多的借口。 也同意味着他为林海设下了刁难。 毕竟,人话语中可是不但有先将长辈高高捧起,还有将平辈模糊含混——连‘主体’都下了这等子功夫进去,待得提及主体相关的事儿,也可不得好好说道说道? 于是,林海就心绪很是平稳的又听了这人絮絮叨叨……凄凄惨惨的将自家为首的宗室们靠着份例银子过日,寅吃卯粮入不出敷的悲惨描述了个十二分。 然后解释:也正是因着这缘故,便是他们知晓程铮带着他们干的是大事儿好事儿……可这事前的投入—— 也终究叫他们很有些负担不起了。、 所以,能不能让他们暂且收些回报? 也不必太多,仅需使他们能够熬过现下里苦日子就足够了。 林海:“……” 我信了你的邪。 他很是漠然的看着程铭,再很是平淡的续上程铭的哭诉……诉苦:“诸位备置的,可是土地。” 都无需旁的,只这一句,就足够终结程铭的所有诉苦了: 毕竟,这地里的产出,怎么也得耗费些时日吧?全靠地吃饭的农民也皆是春天播种到秋天才能收获的……总不至宗亲家的土地就能不同了吧? 再者,因着这次宗室们都是来赶以桑代稻的‘潮流’的,也就怎么都得先在土地上种植上桑树再让自家名下的庄子或是佃户的家中养蚕吐丝……哦,这之后还得织成绢、缎等织品,才能多少搭上‘收益’一词的边儿。 而,若要这些收益能打动宗亲,甚至道一声值得他们的‘前期付出’,那就更不得了了,不定还需要重整……不,该是重塑市场! 如此一番周折,怎么也得一两年或两三年的功夫……才能见雏形呀? 故而,若这些宗室们跟随程铮是走了旁的、能短期投入短期收获的路子,那他们期待着即刻的回报……倒也还能说得过去,可既然他们已知晓自己购买的土地并不能就即刻变成金山银山堆叠在他们面前,那他们对着林海哭诉自己就没钱了,就要活不下去了—— 真真是糊弄鬼呢! …… 只,面对林海的全无波澜的指责,程铭的面色神情也从始至终都极为平静:左右已是不要脸了,那么被人扒下一层脸皮和扒下两层脸皮……又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林海本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又哪里会看不出自己今儿这出,摆明就是在作态了? “林大人所言极是,只是——” 程铭平静的语气之下,又似逐渐泛起了些许的森冷:“只是这再多的道理,也不能就更能用于糊口呀?您瞧,我等都已经如此……咳,食不果腹了,您怎么着也得叫我们瞧见一点希望吧?” 末了,犹嫌不足一般的补充:“若非如此,我也真真是不知自己还能找出什么由头来管教下面的人了。”他叹气着:“毕竟,他们也都上有老下有小呀!” 嗯…… 所谓赖皮,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好在林海倒不至就因着程铭的全然——且是忽然之间不讲理而有丝毫的惊讶: 许是因他早有预料?更或许是他亦知晓:若非即刻就低头道歉,并给出实际承诺必定会约束自家的下人。那程铭唯剩的的路,似乎也只有死赖到底这一条了……至于在这赖皮的过程中,程铭又能不能找到光明正大或者是说是足以贴在面上遮丑的理由? 其实,真的不怎么重要。 ——就如同程铭方才所言的那般道理,再多的缘故也不能用于‘糊口’,同理亦可得: 廉耻感再浓烈也不一定能阻拦住他的亲爹抡起大耳刮子抽他! …… 是的。 程铭之前数度的欲言又止以及言语中由始至终存在的、不自然的规避也的确是‘事出有因’的:哪怕这一次确实是宗亲家的下人们做错了事。但是程铭也绝对不能就替代任何一家宗亲向林海、向程铮道歉,并更不敢就许诺再不会有下一次了。 ——都不必说庄简亲王这等他一个郡王世子只能仰望的存在,就说他自家……他终不过一个世子而已,上头尚且有亲爹在!如何能轮到他出面‘做这个主’了?且,也便是他亲爹德郡王,也并不敢就头铁认错啊? ……不不不,都不仅是身为郡王的他爹不敢了,而更是连身为亲王又德高望重还素是宗亲之中一言九鼎存在的庄简亲王都不敢! 只因,无论是谁低了这个头,谁都会成为宗亲中的那个撕裂口:足以让程铮通过这个口子狠狠从宗亲们身上咬下一块肉的裂口。 待得那时,也别说这块被咬下咀嚼的肉疼不疼了,就说旁的宗亲会不恼恨上这个开了口子的人?会不怨恨排挤乃至于报复他们了。 脚指头都知道答案。 那……就死赖到底吧! 却到底是因着年纪尚轻,再是决心赖皮也免不得会在同时很有些克制不住的不好意思,还会又因着这‘免不得’而直接破罐子破摔的将自己的底牌都透出来。 而,这所谓的底牌,也即是他向林海再一次的坦白并强调宗亲们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贪婪之辈……哦,他们还能足够的不要脸!故此,也因程铮既已忽悠着他们在江南买了这么多的土地,那他们虽可不计较这些土地难以即刻变‘现’,但程铮也势必要给他们一点子定心丸让他们能继续坚信这些土地还有变现的可能吧? 不然,他们‘上有老下有小’的,也是真说不准自己就会做出些什么了。 …… ………… 偏偏,程铭索要的这一保证同林海此番前来的目的……恰恰是相反乃至于‘相克’的存在:他们需要林海——不,更该是程铮给他们一个‘实际’,可林海此来,也恰恰就是代表程铮来告诉他们这一‘实际’暂且给不出来。 不但给不出,还不许宗亲们索要—— 就,很要命。 还是几不可能调和的要命。 偏生林海就又这个底气化不可能为可能 且这一底气还是宗亲们亲手送上的。 更是一送送了俩。其一也自然是:在宗亲们在听进了程铮的‘忽悠’在前往江南买田置地的时候,就已然一脚踏上了不归路—— 程铮设置下的圈套……不不不,而是程铮摆在明面儿上的‘事实’就是他们既然愿到江南买田置地,那么也不管这些田地,最后能够还给他们多少的利益,至少在前期,为买下田地他们也必然是有所付出的。 而这一付出,还有一种称呼叫做成本。山雨凭岚的[红楼]公主自救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