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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论

    异常的动静,顿时引来一些清澜弟子关注,不过见得伤者面目,各自避犹不及,纷纷退散开去。

    余斗见那“绷带痴男”张牙舞爪的直冲过来,反应极快的抬脚一揣——还别说,“绷带痴男”身手迅敏,只一侧身便完成闪避。

    “我的小刀刀!”他怪叫一声扑上前来,余斗再想出手时,才发现“绷带痴男”竟是顾清风。

    “……”余斗表情抽搐,憋坏的让开一步,就由他扑过身畔——秋玄清惊叫一声,撒腿就跑。

    “你跑啥,我就看看,不抢你的!也不少你二两肉!”顾清风脚踏狂飓战意,嗖的一下挡了去路。

    秋玄清怯怯的护住胸前,伸手在他面前摆了摆:“这人,是不是傻了?”

    “你才傻!”顾清风把眼一瞪,满脸正经的说道,“我刚睡得迷糊,听到豆豆有可能封王——清澜国那些鳖孙总算知道错了,我开心!”

    说归说,做归做,顾清风的眼睛直往秋玄清手上虚戒瞅去。

    又把脸色一便,可怜巴巴的道:“玄清,你就拿出来让我看一眼!”

    “好吧……”

    秋玄清没奈何,只好把藏进虚戒里的东西又取在手中,也还大方的递给顾清风道:“呐,看看看,看个够!”

    “得令!”顾清风见到那东西,简直比看到离沁公主还兴奋,一把抱在怀里反复摩挲,眼神逐渐迷离。

    嘴里呢喃道:“两年前在噬魂山脉对你一见倾心,后在西平郡城忍痛割舍,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竟然还能再见!”

    一番深情告白,把余斗、严雀、秋玄清三人听得头皮发麻,浑身直打哆嗦。

    不过大家转念一想,也能理解。

    大圩流风宗,素有“刀宗”之称。其中刀阁收藏无数名刀,顾清风身为少宗主,对各式名刀的喜爱自不必说。

    而他手中捧着的,正是那柄西荒神器——墨崖刀。

    “姓顾的,差不多得了!”秋玄清以手扶额,对顾清风的癫狂失态倍感无语,“好赖是个大圩使者,你不怕丢人,咱还替你害臊呢!”

    “哎呀,这不是高兴嘛!”顾清风恋恋不舍的归还墨崖刀,看向余斗道,“豆豆,干得飘落,赢下王城,就剩最后一场了。”

    余斗还没说话呢,秋玄清就埋汰道:“还得是豆豆靠谱——你说你,怎么一个照面就败了?”

    顾清风有点不好意思,缩着脖子道:“急眼了嘛,就想着一招定胜负来着。谁料那厮学会了‘剑澜天’。那等战技,许多清澜老辈强者都不一定学会。”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王城不仅是余斗的梦魇,同样是顾清风的心魔,急于求生也是理所应当。

    “其实我也没打赢……”余斗未感居功,简略道,“王城放弃孟雪青,一心求死。我不能破坏四国和谈,占了半招优势而未取他性命,那传音执事判我胜出。”

    “原来如此……”顾清风上下打量,见余斗伤得不轻,嘀咕道,“王城也是好心机,一边希望你赢,一边想让你成为破坏四国和谈的罪人。”

    “伤你几剑,应是料想你还藏有底牌,逼你在决战之中与王肃拼命……”

    顾清风嘴皮一搭,断明因果,一时嗟叹不已。

    秋玄清总算松了口气,笑道:“看起来没傻——你说你这么聪明,刚才怎就急眼了?你的底牌难道会比王城少?他顶多就是四魂合一剑澜天,估计也没招了。”

    话是这么说,顾清风由衷赞叹:“他也是真的强,强到离谱……”

    几人闲聊一番,又听见夜空里传来王绪的声音:“本届望江亭论武决赛,将在一刻钟后开始,请决赛双方作好准备。”

    余斗听罢,深吸一口气。

    捏了捏拳头,走向不远处的望江亭。

    这一次,他没有登上观景台,而是去到紫衣执事指引处,立定江畔,目光沉凝的扫向夜色中的清澜江。

    秋玄清还待言语,严雀提醒道:“让他静一静吧,我们上观景台——顾大哥,你若伤势无碍,也换身衣裳过来,好让嫂子安心。”

    两人听了,纷纷醒悟。

    越到了关键时刻,越不能打扰余斗。

    却要以最好的精气神,替余斗在场外助威!

    ——

    望江亭下,石砌堤岸。

    澎湃一日的江水,早把堤岸打湿,余斗刚在净室疗伤,极少见的换上一身白衣。说来好笑,这还是两年前父亲替自己准备的流溪城云纹锦衣。

    他想到王肃都是“黑衣墨冠”,今日一决,总得分出个黑白!

    “王肃的四个战意分别是——”

    “《林字卷》,木榫,青色。”

    “《风字卷》,虎翼,深黄。”

    “《山字卷》,震岳,褐色。”

    “《阳字卷》,龙飞,金色。”

    这样的情报,自然来自余霜。

    余斗静看江波,仔细思索:“王肃是金翼,速度之快不逊于我——或是将虎翼战意调整到了极致,才让战魂翼呈现出那样的金色。”

    由此推断,王肃亦有调整战魂特性的手段,极有可能掌握了战魂融合境。

    “震岳战意攻防兼备,擅长冲撞,以之器化战魂甲,搭配些清澜剑招,威力定然不俗。”

    余斗尽量放缓气息,让自己保持较为平和的状态。

    宛如临江求渔,抛竿之前,必须知晓水情,如此才能抛出正确的饵料……

    他从未小看任何对手,在无为学院时,便常常通过摘星阁,了解摘星榜上的强者。

    但像今日这般剖析,还是头一回。

    “好在没有体魄加持,假使他达到战魂融合第二境,巅峰爆发的实力也就和四魂合一的王城相当。”

    余斗不知道王肃掌握了何等精妙的战技,只能从武境强度、战意储量去评估:“天品高级战技消耗不菲,我们这个档次的战灵,最多施展两三次。”

    “我右臂受伤,无法顺畅发力,拼刀子是不可能了。”余斗就一招《轮回》刀法,达到天品高级。

    奈何刚才一战,王城有意伤了他的右臂。

    “我该怎么办?”余斗陷入沉思。

    恰在此时,身侧走来一人,仍是黑衣墨冠,却从两年前的俊朗少年,长得高大俊逸,英气逼人。

    “大师兄真是的……”王肃噙着微笑,仿佛与友人交谈,“还是心存杂念,让你抓住破绽。”

    余斗不置可否,揶揄道:“我哥也是,所以输了——所以,你呢?”

    “……”

    两人多次见面,彼此的关系,也逐渐发生了微妙变化。

    现在,到底是惺惺相惜,还是互相利用,谁也说不清楚。

    王肃下巴往前一点,示意余斗看向江面的“城郭”,以及南北两岸的连天灯火:“那么大的场面,又逢着四国和谈——我清澜国必为四国之首,我身为清澜储君,一定要赢。”

    “昂,确实——”

    余斗轻笑以应,却转而戏谑,“王钦长老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王肃保持着历来的爽快,“嗯”的点头:“你与清澜国虽有嫌隙,但是两年奔走,确实替东南大陆斩除不少祸端。”

    “靖安王,你实至名归。”王肃说着,还冲余斗一笑,似乎在封王决策之中,他扮演了极其关键的角色,“你向王钦长老提出的那些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

    余斗却不领情,语调有些讥诮:“所以,王钦长老未曾出口的条件,就是让我在决赛中输给你?”

    “哈……”王肃情绪复杂的笑了笑,“是,也不是——但你要明白,望江亭论武,从来都是一场关乎利益的表演,这就够了。”

    “确实。”

    余斗否认不得,低眉苦笑,“你赢了论武之战,确立了清澜皇室的强大,也让三国使臣看到,清澜国的统治力。”

    “我输了,却得封王位,让梦魇之乱的那些冤魂得到慰藉,惩制了当年滥杀无辜的刽子手——嗯,这还要打个问号。”

    余斗摊开两手:“看起来,两全其美嘛。”

    王肃见他看得清晰,装作默契的撇了撇嘴:“若能打得激烈一些,就再好不过。表演嘛,就该让观众尽兴。”

    “激烈一点么……”

    余斗当然能够看清形势,也不在乎论武冠军的头衔。

    两年颠沛流离,拼到这一步,似乎已经达成了目的……

    不论从任何角度考虑,都应该答应。

    输一场表演,赢一个人生。

    但是……

    “殿下,你觉得我傻么?”余斗问得突然,让王肃为之一愣。

    诧异的表情,在王肃的脸上一闪而过,旋即用微笑掩盖:“你若是傻,这天底下便没有聪明人了。”

    余斗算得时辰将至,不由回头举目,看向望江亭观景台上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严雀、秋玄清、顾清风、顾清雨、司离,包括霍律,都朝自己投来鼓励的目光。还有……孟雪青。

    “既然如此,又何必诓我?”余斗收回视线,声音转冷,再看向王肃时,已变得咄咄逼人,“空许王位,让一个年轻小子掉以轻心?嗯,是个不错的计策——王钦的主意?”

    “你……”王肃瞳孔一缩,下意识略退半步,眼中的柔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明明的戒备,“你什么意思?”

    余斗冷笑:“清澜宗黑白参半,黑者一直想置我于死地,白者作壁上观。好在九典七绝十六家,五家占我,你们才不好暗下黑手!”

    王肃剑眉疾颤,面色透出失望的神色,急道:“余斗,你在胡说什么?本宫这几年待你如何,你应当心里有数!”

    “呵……”余斗看到他的表情,越发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正待言语时,王绪传音宣布:“望江亭论武最终决战,王肃对余斗,请二位侠士入场!”

    ——

    两人各上竹筏,遥相对视,眸子里的寒意显露无疑。

    待到江心对峙时,交谈又才继续。

    “猫捉耗子,总要玩弄一番的。”余斗一语道破,“不过殿下,我不是什么耗子。你这只猫,也不见得会水。”

    “……”

    王肃表情接连变化,几近于气急败坏。

    但是决战当前,三国使臣以及数十万观众远远看着,他也不好当场发作:“看样子,你已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本宫……不与你计较!”

    听出话语中的怒火,余斗的状态反而松懈下来。

    总算,是看清此局了。

    王城那厮,说得还真没错……

    他是清澜太子,是一个注定掌控天下,摆弄权谋的家伙!

    “殿下,刚才我分析的输赢利弊,只是你们一厢情愿。”余斗嘲讽的看着对方,冷笑连连,“事实上,应该是这样——”

    “殿下获胜,则趁机将我斩杀,宣称我与严小姐的婚约作废。在抹除余家的同时,一举扫平境内大小宗门势力!”

    “就算中土五家发起责问,殿下毕竟是论武之战的胜者,天赋、战力更胜一筹,完全可以取代我——如此,还能修复清澜宗与中土世界的联系,假以时日,仍有机会横扫东南!”

    “你在胡说八道!”王肃气息连颤,恨不得用针线缝上余斗的嘴,“我清澜国接纳三国使臣,就是为四国和平,共襄东南盛世,你休在此处妖言惑众!”

    这家伙……

    当真多智近妖!

    余斗面对王肃的斥责,显得格外平静:“江湖皆言‘鱼雀之乱’始于余斗、严雀,‘两年之约’是我对清澜国的挑衅——这都是殿下的手笔,没错吧?”

    其实,清澜国削除境内宗门的意志,从未改变!

    用“鱼雀之乱”搅弄江湖,令人看清形势,早做抉择。

    再以“两年之约”一锤定音,给清澜境内的大小宗门最后的警告!

    至于三国使臣来访?

    很好,顺带宣示清澜国的强盛武力!

    ——

    “呼……”王肃面对余斗抽筋拔骨般的言语,终是无法躲闪。

    轻吐气息,目光闪烁,语调前所未有的阴狠:“若你俯首就戮,本宫承诺,让余家、鹤山宗离开清澜国,绝不……”

    话未说完,余斗忽然大笑,战意激荡,令得江上波涛哗哗作响:“鱼雀之乱、两年之约,与昔日的‘梦魇之乱’,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笑罢三声,余斗眼眸一定,战意灵元随着充满杀气的视线,将王肃牢牢锁定:“此局将终,输了会憋屈至死。”

    “我的选择是——”

    “先把你弄死!”苏落名的斗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