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雨天的浪漫

    过了大概五分鐘，她打开门，平常白皙透嫩的脸颊闪着緋红，愤怒的瞪着我

    「干嘛！就这么想看我裸体吗！」她没好气的说

    「不是啊！我只是不想在你之后才进浴室。」

    「喔？」她挑眉一笑「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因为在我之后你会闻到我洗澡的香气，然后变态的脑补什么剧情？」

    「我才没有你想的那么变态。」

    「真的吗？」她装出一种奇怪口音，挑眉看我「直到今天我才真的认清了你耶，王诗婷~」

    混蛋，我才看清了你！

    懒得跟她继续吵，我要把睡眠时差调回来就得在十二点前上床就寝，不然下次的健康检查我熬了一个月的肝就会用红字跟我抗议──人类的肉体真的很脆弱。

    踏进我房间的浴室，果不其然，整个空间都是谢宇恩小朋友的气味，明明用的是同款沐浴乳，为什么平常没注意的玫瑰香气这时被无限放大？揉揉太阳穴，闻着这些气味所有动作都顿时慢条斯理起来。

    夏天嘛，用冷水清醒一下吧！瀑布般的水花落下，这才把谢宇恩遗留的味道冲散，像憋气般洗完痛苦的澡后，外头的灯全暗，我差点没翻脸。

    「你把灯关掉是怎样？」

    「这才有气氛嘛！」

    这剧情不单纯！

    好不容易摸黑上了床，摸着棉被还摸到一条腿，想也知道是谁的，我用力的打了一下，她吃痛收回。

    「找死，腿短还伸过来。」

    「欸，你说过我漂亮？」

    「什么时候？」

    「伯母说的，真没想到能得到王诗婷你如此美誉。」

    「快睡觉，下个月诚品员工要健检，我不想肝指数一堆红字。」

    「第一次睡在别人旁边我睡不着。」

    「要怎样你才睡得着？吃安眠药？吃吗啡？让我揍你一拳？」

    「面对我就好，我不喜欢别人背对我。」

    「真是，你说的喔，面对你睡就不要吵我。」

    「done。」

    我侧过身，谢宇恩平常那双大眼此刻充满倦容，明明双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还说睡不着。她眨着眼试图想清醒的样子反而让她更像小朋友。我稍稍凑近，轻轻的拨开挡住的几綹发丝，然后停留在她脸颊边......

    「晚安。」

    ◎

    谢宇恩很早起，当我在十点左右醒来时，她已经坐在我房间窗台上、手握着马克杯看向淋湿的窗外。

    天阴了，她毫无表情的瞪着窗外，那神情酷似andy冷笑时的样子。拥有没有血缘关係的哥哥姊姊是怎么样的感觉呢？自从知道她的身世后我总是忍不住想：年幼的她被迫成长，接受爸妈离婚。那时的她会觉得母亲的再婚是背叛吗？还是认为无能的爸爸才是一手杀了他们温馨家庭的兇手？与母亲来到全然陌生的环境，还拥有没有血缘的哥哥姊姊。唯一值得庆幸的应该是美国继父不是个变态，对她很好，美式的家庭教育让谢宇恩成为今天的模样──有礼貌、善良、温柔、体贴，与我妈口中的「正常家庭」无异。想了想，如果老妈知道谢宇恩的家庭环境不是她所想像，她会有什么反应。

    另点感谢上帝的，谢宇帆、谢宇琴待她如亲妹，在她身边照顾她、陪伴她。在本质上来讲，谢宇恩和我一样都是「独生女」，一样度过了相当孤单的几年。

    她看向窗外时，阴影佔多，彷彿她的人生。

    暑假的季节很热，虽然时不时会有颱风搅局，风强可以，但不要下雨。我最讨厌的两件事就是「下雨」和「下雨的声音」，雨滴滴落在屋簷上的景象很唯美甚至很浪漫，但滴在塑胶雨棚上的声音可是整夜折磨。所以，暑假的天气也不是一直都很好，就像起伏的人生。不知道看着她多久了，我这才默默起身，佯装自己才刚睡醒。

    「早安。」

    她淡淡的开口，唇边掛着的微笑很官方。看起来阴天让她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早安，你睡不好吗，为什么早起？」

    「不是，我习惯了。」她转过头，继续盯着窗户「我喜欢在早上时看着窗外光线的变化，这是我少数能沉淀和消化思绪的时间。」

    我瞟了一眼窗外，今天唯一有的「光线变化」大概就是车灯的互相照映，天空依然灰蓝灰蓝的。还以为她会一直忧鬱，没想到那小傢伙突然衝到我身边开始追问我昨晚是不是对她干嘛、是不是偷吃她豆腐、是不是有偷偷下药什么还是打昏她，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睡着，还睡得没有意识。

    「你在供沙小？？」

    刚刚那个忧鬱的小女生去哪了？为什么我一时间还没办法反应过来？

    「孩子们该起床囉！准备吃午餐。」老妈在门外喊「宇恩呀，诗婷有没有拿饭店牙刷给你？」

    谢宇恩看我一眼，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没有！伯母。」

    妈的死小孩。

    「叫诗婷拿给你，不然我就把她冰箱里的啤酒倒掉！」

    倒掉？你真的很浪费

    「还有，诗婷，拿一套衣服给宇恩当外出服，外面下雨，不要给她穿长裤喔！」

    「外出服应该不用啦，我穿昨天的就好了。」

    「昨天喷了一堆汗干嘛还穿？你不嫌臭我嫌你脏」她正准备开口飆骂，我又继续讲「虽然尺寸不合啦，毕竟我比你高，但我会努力找衣服借你穿...拒绝的理由该不会是因为你在害羞？」我揶揄的看她笑，她只是微笑对我比中指。

    「哈！」真够呛辣的。

    午餐时间老爸老妈依旧花痴。没想到在昨晚的生鱼片大餐后，今天中午居然吃......

    「泡麵？」

    我都傻了

    「因为下雨，我没出门。」老妈边说边把锅中的泡麵捞进碗里，第一个递给的人不是老爸、不是我，而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谢宇恩。

    「呀，伯母谢谢您，您应该先盛您和伯父的呀！」她恭敬的接下大碗，我忍不住眼红，因为碗里除了非常诱人的韩国泡麵外，还有一颗半熟的蛋、鱼板、牛肉、花椰菜，总之就是配料超丰富的一碗。

    「您给我这么多配料，您们两位还有诗婷够吃吗？」

    「诗婷不用吃啦！她吃泡麵喜欢只吃麵，不喜欢吃配料。我们都够吃，你乖，你多吃一点。」

    「......搞得还真像她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啊.....」我忍不住咕囔，结果分配到的碗果不其然只有一点点配料。谢宇恩趁我妈去厨房，把碗里的配料分了大半给我。

    「你多吃一点。」她笑着说「这牛肉很好吃。」

    「谢啦。」

    吃饱喝足后，我们回房间看着窗外，想等天气好一点再考虑出门。我和她各执一个窗台的地方窝着。

    我自己对于「朋友」两字有个奇怪的定义，不对，应该这么说，我对于「朋友」的等级划分有很明确的不同：一般来说，同班的人就只是「同班的同学」，不是「朋友」。哪怕我们说过话、帮过忙，只要没有后续的心理层面对话和沟通就只是同学。好一点的，常见面、常相处、有建立心理层面交流的可以称上「朋友」，但前提是，我们两个相处时有一点沉默的时间我不会觉得尷尬，对方也不会因为对话出现沉默而不安、急着找话题填满。这种「朋友」相处更久一点、拥有彼此互懂的默契才能升格为「好朋友」。这样的机制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清楚的了解自己的人际关係。

    那么，谢宇恩是在哪个层面呢？我观察着我和她的沉默。打自吃完午餐进房间后，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却各自窝在窗台。我们的手机都没开机，此刻没有外力可以打扰我们。她静静的啜饮马克杯里的水；我喝着冰茶，空气中只有外头的细雨绵绵还有冰块撞击的声音，除此之外一切平静。

    从小到大生活在大都会台北市区的我，从没有一刻感觉到此刻的平静放松，换作平常的我还从未在窗台上发过呆。是因为谢宇恩在我身边所以让我心如止水吗？她散发的沉稳气质让此刻的我也静了下来，不，她让万事万物都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