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20节
姝晚屈膝了很?久,徐氏才不紧不慢的叫人起来,闻锦茵时不时的瞧徐氏一眼,出言打圆场:“姝晚,很?好听的名字,你?见过我的,是?那日买你?绣品的娘子。” 闻锦茵很?和善,笑起来如沐春风,“娘,姝晚的绣活儿还不错,您这几日头疼的说不好,不若叫姝晚缝制一草药枕,就?绣您最喜欢的寿带月季海棠如何?” 徐氏淡淡的喝着?茶,姝晚不安的瞧着?她?。 “站在做甚,坐罢。”徐氏放下茶碗对她?说,寒露便把姝晚扶着?坐了下来,便是?坐姝晚也挺直了腰背,不敢松懈。 “既要做,怎好只做我一人,老太太年岁大了,近几日又天?凉,做一双皮子暖手套,或者?围脖。”徐氏与她?说。 闻锦茵一顿,委婉道:“我听说姝晚风寒未好,这…” 姝晚赶忙接话:“不碍事,不碍事,我能做。”声音有些?虚,不自觉的泄露了一丝紧张之意。 闻锦茵叹气,怎的这般胆小。 徐氏目视前方,架子端的稳,“既如此,那就?交给你?了。”她?话音沉,不怒自威,像是?给姝晚立规矩,又像是?不怎么高兴。 “寻个日子去见见老太太,老太太平日里不轻易出门,只待在暮霞院内吃斋念佛。”徐氏又说。 姝晚乖乖的称是?。 说不了几句,便挥手:“走吧。”,姝晚呐呐的起身:“姝晚告退。”,犹犹豫豫的退了出去。 刘妈妈摇头,果真是?乡下村妇,空有外貌,礼仪规矩粗糙的很?,连几句漂亮话都不会说,徐氏的脾气本就?跟闻时砚一个样儿,吃软不吃硬。 若是?姝晚软着?态度说几句好话,徐氏未必不对她?另眼相看。 姝晚出来后才发觉手心一片湿润,膝盖因出了汗又隐约疼了起来,她?低声问一旁的寒露:“我……我方才可惹大娘子生气了?” 寒露摇头:“自然不是?,大娘子一向不喜形于色,娘子手摸起来凉的很?,回去得喝一碗热热的姜汤才是?。” 姝晚乖乖点头,那般乖软模样叫寒露瞧了心软的很?,“对了,大娘子方才叫我绣枕头,是?不是?要布料皮子。”姝晚问道。 寒露点头:“等下午我去库房走一遭。”,这库房自然不是?国公?府的库房,而?是?闻时砚的私库,国公?府的库房姝晚是?没资格去挑东西的。 回去后,姝晚果真被寒露苦着?脸灌了好几碗姜汤,最后被辣的直咳嗽。 芸姐儿在一旁坐在,蓦地明荷进来:“娘子,世子来了。” 姝晚一顿,恍惚了起来,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五日,明荷小心翼翼地瞧着?她?。 本以为姝晚会露出难怪伤心色,却不料她?平静异常,放下了碗:“走吧。” 经过那一夜的谈话,姝晚已?经彻底死心了,她?不再对这个男人抱有幻想,高门勋贵的公?子哥儿,本身便是?朝三暮四,左拥右抱之人,自己村妇出身,叫人瞧不起也很?正常,她?一向不是?拖拖拉拉之人。 当过往的爱意变了质,姝晚瞧着?闻时砚便也不在忐忑不安,甚至心生了些?许厌烦。 明荷一愣,说不出话来,姝晚瞧着?她?的模样则不解:“怎么了?不是?要出去见礼吗?” 明荷赶紧点头,随之暗暗松了口气,姝晚站在庭院里等着?,闻时砚穿过月洞门,便瞧见了她?,姝晚撩起裙子,端端正正跪在了地上?。 “奴婢,见过世子爷。” 第26章 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 明荷侧目探寻姝晚的神?色,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且对?自己身份的转变适应的非常快。 隔着一段距离的闻时?砚脚步一顿, 一向平静没有波澜的面庞出现了一丝裂痕, 随后他又很快的掩饰了过去。 姝晚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翘头皮靴,随即一双大掌稳稳把她扶了起来,掌心的温热透过衣衫传遍了四肢百骸。 闻时?砚裹住了她的手,皱了皱眉:“怎么手这么凉。” 姝晚反射性一躲, 把手抽了出来,她极为?不适的攥了攥衣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姝晚泰然自若的收回了手,“无事?,爷累了吧,奴婢叫人摆饭,您用饭后便洗漱歇息罢。”姝晚做好一个?通房的职责, 分寸感拿捏得当。 以往的爱意与依恋好似一夜间?被藏了起来, 姝晚浑身都裹满了不安与警惕, 似是被他碰一下也难受。 闻时?砚拧着眉头,有?些不悦, “你在?闹什么脾气?”他声音低沉,含着淡淡的威压, 似是故意在?对?姝晚低呵。 姝晚不解:“奴婢不敢。”, 说完低着头站在?一旁,一副任打?任罚的模样, 闻时?砚对?她一时?有?些无奈, 仿佛认定?了她在?耍小性子?。 他缓缓靠近过去,想给她一个?安抚吻, 姝晚只觉温热的气息骤然扑面而来,她一惊,条件反射的避了开来,叫闻时?砚僵在?原地。 姝晚好似什么也未发生过般,落后一步跟在?身后,她低头算着步伐,严苛保证自己不会触犯规矩,正走神?着,就听闻时?砚背着她传来了话语:“寒哥儿?想见你。”,言语间?满满的烦躁和冷意。 姝晚一愣,这才想起了寒哥儿?,是啊,她没有?跟寒哥儿?打?一声招呼便搬离了甜水巷,寒哥儿?还不知她现在?的处境,但听闻时?砚的语气,寒哥儿?应当是晓得了的。 “他在?何处,我…”姝晚声音有?些急。 “我已经把他安置好了,你不必担心,至于见面,府上家奴每隔半月会有?一次出府见娘家人的机会,算算还有?几日,再等等。”闻时?砚未转身,声音听不出喜怒。 但却叫姝晚浑身一冷,家奴?原来她已经是家奴了,连妾都不算,只是个?奴婢,还是签了死?契的那种,是寒哥儿?以后科考、做官都摆脱不了的污点。 姝晚死?死?的攥着手掌心,咬着牙瞪着他,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嘲翻涌在?心间?,已经平静的心扉骤然又堵塞异常。 “是,谨遵世子?……命令。”姝晚的声音沙哑艰涩,叫闻时?砚心下复杂,平心而论他对?这样的姝晚有?些不适应,明明才不过几日,她眼中的爱恋已然瞧不见了踪影。 但她一向乖觉,闻时?砚只道自己应是想多了,姝晚定?然还在?气头上,待他成婚后好好待她便可。 闻时?砚没坐多久便走了,待在?桑宁居他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二人坐在?屋里,氛围沉寂,不知道说些什么,闻时?砚走时?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姝晚坐在?凳子?上,久久的不言不语,明荷瞧着心酸,偏生翌日国公府便挂上了红绸,从前堂到后院儿?,窗子?贴了喜纸,庭院挂上了红灯笼。 小厮婆子?来的时?候姝晚正在?绣枕头,外?边传来一阵骚动吵闹,姝晚便放下了针线出去瞧。 “左边点儿?,唉对?对?,那边挂歪了。”一微胖的妈妈站在?下方叉着腰大喊,嗓音尖锐,连芸姐儿?都忍不住探头出来瞧。 一小厮爬着梯子?在?院门处捧着红绸往上挂,明荷正带着襻膊擦洗地板,闻声道:“这是做什么呢?” 外?边的胖妈妈回应:“哟,明荷姑娘,今儿?个?大娘子?叫人把红绸红灯笼挂上,下个?月世子?爷大婚,正院儿?那边都贴上了喜子?,我寻思着桑宁居偏僻,挂上灯笼和红绸便好,喜字便不贴了。” 下个?月大婚,明荷心下一咯噔,赶紧去瞧姝晚,嘴上安抚道:“娘子?…莫伤心,世子?仁厚,想来不会忘掉与您的情谊的。”她结结巴巴的绞尽脑汁说些漂亮话,期望姝晚别那么伤心。 谁料姝晚只是笑笑:“大婚是喜事?。” 胖妈妈眼珠转了转:“那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儿?,听闻啊世子?爷前几日为?了讨沈家姑娘欢心,从自己的私库里走账给沈家姑娘添了二十抬嫁妆,到时?候成婚之日十里红妆,好不盛大,这体面,世子?当真是看重未来的正头娘子?。” 正头二字咬的格外?重,声音高昂的十里八外?都能听得到,气的明荷端了擦地板的水就要泼出去,却被姝晚拦住了。 “好了,还是别惹她了。”姝晚劝阻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的地位原本就不高,随便一个?妈妈女?使都能踩她一脚,还是别出头了。 “娘子?,他们也太过分了,这是打?着人听不出来是不是,专往人心窝子?上戳。”明荷气的把抹布扔在?水盆里。 芸姐儿?跑过来,抬起头问姝晚:“阿姐,姐夫是不是要娶别人当娘子?了。”,她神?色乖巧天真,叫姝晚无法狠心骗她。 “芸儿?,以后不能叫姐夫知道吗,那不是姐夫,是世子?爷,以后见了世子?爷要跪下行礼,知道吗。”姝晚边整理她的衣裳边叮嘱。 “为?什么要跪下行礼。”芸姐儿?不解的问。 姝晚笑了笑,摸了摸她奶白的脸颊,给她解释:“因为?那是世子?爷啊,不光是世子?爷,以后也是别人的相公了,阿姐见了都要行礼。”姝晚笑的坦然,笑的平静。 “芸儿?不想世子?爷当别人的相公,世子?爷是阿姐的相公。”六岁的姑娘露出了不满之色,撅着嘴皱着眉头不大高兴。 姝晚手一顿,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六岁的姑娘解释这一切,只道:“乖,总之以后芸儿?以后要牢牢的记住阿姐的话。” 姝芸点点头,“芸儿?记住了,以后见了世子?爷要行礼,还有?世子?爷的娘子?。” 姝晚笑着点头:“去玩儿?吧。” 姝晚也回了屋子?,重新拿起绣线,待屋外?的动静没了后,她才出门来,瞧着满院子?的喜色,只觉讽刺,影影绰绰的红灯笼在?眼中摇晃。 下个?月成婚,姝晚升起一股虚耗感,忽然觉得她实在?不该就这么受他摆布,往后的几十年生生耗在?这方院子?。 她的身上被打?上了妾、奴婢的烙印,芸姐儿?寒哥儿?的身上也被打?上了烙印,以前镇上的夫子?说过,寒哥儿?书念的好,往后前途不可限量。 寒门学子?本就走的艰难,姝晚不想让寒哥儿?遭人讥笑,她不能待在?这里,她得离开。 思及此她似是豁然开朗,胸中的郁气也散了些。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姝晚想。 * 因着下月国公府大喜,这几日徐氏便张罗起来,采买、递帖子?,还有?雅集的事?儿?,接踵而来,忙的脚不沾地。 “这采买的银子?支出与账目对?不上啊,你把吴妈妈喊来。”徐氏翻看账本对?刘妈妈道,“银子?比账目多出了五十两,东西却没有?多。”她啪的一声盖上了账本。 刘妈妈得了令便去唤人了,闻锦茵在?一旁摸着桑宁居送来的枕头,艳羡道:“瞧这花样,手真巧。” 赭石色的枕头触手柔软,一摸便是上好的料子?,里面的棉花也是塞得满满当当,细细闻去,鼻尖的草药味并?不冲鼻,反而是夹杂了一丝清冽温雅的花香。 徐氏觑了一眼,怎会瞧不出来:“借花献佛罢了,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会儿?抱着个?枕头当宝贝。” 闻锦茵嗔怪:“我可没说错,我瞧这人是不错的,安分守己,手巧,懂事?儿?,就是胆子?小了些,不过无妨,多磨练磨练习惯就好,以后母亲身边缺人了,就把人叫来身边伺候着,也是好的。” 徐氏有?些似笑非笑:“还是罢了,那兔子?似的胆子?,可别给人吓破了。” “方才听人说,今儿?个?尹娘子?去见了祖母。”闻锦茵似是想起了什么,好奇问。 “嗯,现下人应当还在?那儿?。”徐氏回道。 闻锦茵有?些奇了,算算时?辰,莫不是祖母要留人用饭?要不然怎的现在?还没出来。 不过,闻锦茵怕是想错了。 姝晚熬着夜灯绣了好几日才绣好了枕头和暖手皮子?,眼睛都熬红了,咳嗽竟又反反复复的重了些,随即便被明荷摁在?床上睡了一日,身子?才好些。 她有?感觉,自己的身子?似是比以前差了许多,也是奇怪,现在?的日子?可比从前的日子?好了许多,精米细面的养着,竟是越养越娇弱了。 待咳嗽好的差不多了,姝晚才把枕头差人送了过去,她原想着亲自去送,但刘妈妈说大娘子?要准备雅集和婚宴,忙不过来。 姝晚只得拐道去了暮霞院,接见他们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妈妈,是个?和善的人,姓陈,“娘子?且等会儿?,老夫人还未起身。” 姝晚赶忙点头:“是我来早了。”,随即她站在?廊下候着,她心中是忐忑的,只因这老夫人在?府上的存在?感没那么强,寒露只说素日里老夫人只待在?屋内吃斋念佛,不会轻易出门。 府内两位主母,老夫人更是不参与他们之间?的斗争,故而寒露惊蛰也一时?说不清楚。 没等多久,陈妈妈便把姝晚领了进去,姝晚轻手轻脚的跟在?身后,老太太正用着饭,姝晚从容的任她打?量。 老太太年岁也不过花甲,头发黑白掺杂,面容淡淡,仿佛对?什么事?儿?都不大关心的样子?,姝晚闻到了淡淡的檀香,似是沾染了几分佛性。 “老夫人,这位是砚哥儿?新收的通房,姓尹。”,陈妈妈在?耳边对?着老夫人说,老夫人这才撩起了眼皮打?量了姝晚一眼,不紧不慢的用帕巾拭了拭嘴角:“可用饭了?” 姝晚意识到老夫人在?和她说话,点了点头:“已经用过了。”她的视线快速扫了一眼桌子?,才发觉自己的伙食与这些府内的主子?们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