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戒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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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开颜不便多问,但经验判断,这种抵触情绪,通常是家庭直观导入的。 她脑子里又闪回到疏桐说的那句,无底洞的原生家庭。 转念,又反驳自己,两代医生的家庭,怎么也不至于无底洞吧。 曲开颜活到三十岁,好像头一回和别人相处生出些不得已的务实思考。 就像下午出门,她没和疏桐说完的那句。她虽然顽劣,也不拘束自己,但是倘若今晚周乘既邀请她什么,她真的会失望。 好像一件瓷器,她附庸风雅地追捧举牌了那么久,最后,如愿拍下来了。才发现,到手的青花,与她想得截然不同的色泽、年代。赝品。 上车来,一路咋咋乎乎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很惹嫌疑。 曲开颜自己也注意到了,车内后视镜,不期然与某道光而遇。 她促狭一笑,“干嘛?” 周乘既却无下文,专心开车。 寻常,曲开颜会认为不过是男女那点眉眼官司罢了。对面是周乘既,她反而局促起来了,怕又像昨晚那样,人家以为是客户代表才秒接她电话的! 她荨麻疹还没全好,怕关键时候,那疹子又反复了。“你不要告诉我,我脸上又冒疹子了啊!” 曲开颜抬手翻开遮阳板,仔细检查。 “又冒是什么意思?”驱车人捕捉到她的一些字眼。 扯谎人浑然不知道她露了破绽,“就是会反反复复啊。” “还没好?”周乘既说这话的时候,极为的温和,甚至到温柔。 有人专心致志地走进了温柔之陷阱,“嗯。它就是会一下冒出来,过会儿再消。” 周乘既闻言,点点头,却无下文。 直到他们到了她介绍的这家店门口。 日式招徕的门帘及灯笼之下,有服务生引客进里。曲开颜是这里常客,常到服务生一眼认出她。 曲小姐走在前头,与相熟的服务生商量,不要包厢,给他们三个人找个方便谈事的台座。 亦问他们今天主厨在不在。 她和服务生交谈完毕,木制的回廊向右直角拐弯。 落后几步的周乘既喊了声,“曲开颜……” 前头的人闻声回头,小波当周乘既有格外的的话单独跟曲小姐说,识趣随侍者先行一步了。 拐弯一隅, 墙角间隔地布置了氛围走马灯。 曲开颜正巧站在一簇走马灯的光源里,浴得她露肤的脚踝到黑色裙身上一层橘色的光。 “怎么?”来之前,曲开颜吓唬周乘既,我当着你朋友的面也敢说什么的。眼下,他突然叫住她,弄得她心里砰砰地。虽说她这个人散漫任性啊,但至今还没降级到跟哪个男人表白过。 眼前的周某人也不例外。她才不干和谁表白这种洋相的事。 表白这两个字,就是为男人而造的! “你别告诉我你没带钱啊。” 周乘既站她跟前,能对着她头顶说话,“有个事,我想跟你说一下,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冒昧。” 曲开颜脑回路都快转出火星子了,她有一秒呼吸不畅,心想,我草,你个狗男人要是和我说些我不想听的,我真的会拿包抡你,你信不信。 很奇怪,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想听到他贸然的喜欢或者今晚要不要跟我回家,之类的话。 “你先说,我再判断到底冒不冒昧。”曲开颜脸上阴沉得很。 周乘既就是秩序敏感症患者,他说他一早看到了,然而小波一路在车上,他也不好当着同学的面告诉她,“你衬衫的纽扣好像扣错了。” 曲开颜憋着的一口气,这才如释重负。 她低头看一眼,不禁扬起眉梢,纠正这个强迫症,“我要是告诉你,我故意这样的,你会不会气疯!我故意错扣的,这样能多显出点我的锁骨来。” 周乘既面上一寡,180 的大高个,不禁朝后梗梗脖子,整个人莫名气势又高几分。“不会。当我没说。” 语毕,他抬脚就往前走。 曲开颜见状,笑得如获至宝。 下一秒,有人让她乐极生悲。周乘既忽地转身过来,曲开颜来不及刹车,整个人闷地撞他胸口上, 她才要怪他冒失鬼啊。 周乘既这个逻辑怪,也拆穿她,“油漆过敏的疹子不会反反复复地出了又消,据我所知,只有荨麻疹才会这样。对不对?” 曲开颜的笑还在脸上,头撞他怀里的疼也在,她揉着脑门,抬头看他,哦,她忘了,他奶奶和妈妈都是医生。 第15章 回廊里走马灯的光追在对话二人各自的左右脸上, 投成的影子,视觉误差,像身高者欺身身低者。 曲开颜厚脸皮惯了,老舅唠叨, 她都不买账的主, 其他男人, 就更别提了。科学者遇到迷信人,只能抓瞎。曲开颜没周乘既高,气焰也要够到他,“对什么对, 我确实是去了你姑姑那里, 回去发疹子的啊。” “哦, 不对,你和我说的是你同学父母家。和人家老街坊说的是你姑姑家呢。” 周乘既的口癖,骂人或者觉得对方荒唐, 就会说, “扯。” “扯什么。你才扯。还有, ”曲开颜和别人吵架,向来输人不输阵,话说快点, 让对方无话可说, “周先生, 没事别瞎盯着别人领口看。我很爱乱扣纽扣的,我老舅也看不惯, 但姜秘书现在已经习惯了。眼不见为净。” 周乘既轻微浮了下嘴角, 很受教地颔首,“是, 所以就当我的冒昧吧。姜秘书是对的。” “对什么?” “眼不见为净。”周乘既语毕,掉头就进里。 他单手插袋,阔步上前,走路恨不得生风。曲开颜追不上的节奏,她高跟鞋频频笃笃跟着,“周成绩,你要么承认你刚是没话和我找话说。” 前头的人,一字诀,“扯。” 曲开颜:“周乘既,所以如果你一早知道不是因为你的油漆过敏,你就不赔那帽子了,对不对?” “你都说是赔了,我没有过,为什么要赔?” 身高腿长的人,一路在前,领先着她。二人他走她追的,在回廊里,像两只穿堂的流萤,扑朔迷离。 “你怎么没有‘过’,你把我帽子扔了呀。” “那是你说的,臭男人碰过的不要了。” 他记性是真不差。曲开颜在后头,笑着诬赖他,“明明是你自己对号入座了。生气才把我帽子扔了的。” 前头的人不置可否,“这回我可从头到尾没碰过。我请陈适逢秘书帮我买的。” 又是陈适逢。还是他秘书。曲开颜挑眉,“你到底做什么的啊,陈适逢秘书都能劳驾得动。” 周乘既依旧不显山水的德性,“打工的。普通社畜一枚。” “陈适逢秘书向来高傲上天,我妈都得给她三分颜面,你跟我说你普通社畜,指使得动人家?” “……” “周乘既,你该不会和人家有点眉眼官司吧。” “我没那么低级无聊。曲小姐这么介意,那就把帽子还给我,我折现给你。” “我不,我偏要等着哪天,戴到那宋秘跟前,然后低级无聊地告诉宋秘,是你们周乘既送给我的。” 前头的人冷切一声,头也不回地傲慢嘲笑她,“幼稚。” 曲开颜追赶半天,到了他们落座位置,率先一步越到周乘既前头去,甩头怼他,“我向来爱给别人低级无聊的初印象,也好过,高开的文艺淑女结果一路往无趣无聊低走。” 周乘既好整以暇地笑,由着她超市一大早赶着去争鸡蛋般地抢到他前头去,免责声明地跟她补充一句,“曲小姐,我说我没那么低级无聊,你可别听错了,在这乱蹦高啊。” 曲开颜撇撇嘴,她又想起他们在陈家第一次见面那会了,明明他听去了她的家务事,出来倒一副伟光正、爱与诚的面孔。 哼,凭什么。天底下爱搞免责声明的全是渣男。 这头,服务生依照曲小姐的要求,在料理吧台边僻了三个位置出来。 因为虑到曲小姐随行有两位男士,便于他们聊天谈事方便。特地挑了个直角拐弯的位置: 两座连着,还有一座在直角拐弯的一处。 这样大家掉头接耳也好,互相会面视线也方便。 元小波识相,率先坐了那直角上的单座。 结果,曲开颜过来,也不管落后的周乘既,她径直挑了挨着小波的这张椅子。 桧木的台面,客人的电子设备才放上来,就有厨师副手来给他们细心铺垫布。 负责他们三位的主厨过来展示食材,也和曲开颜打招呼,说她有些日子没来了。 曲开颜展开消毒的手巾擦手,一面寒暄回主厨,“因为你老是拿你的副手来敷衍我。” 主厨世故江湖地笑意,“你姑姑都没你小曲严格。” “当然,我吃菜交朋友,都只认人。” “今天有什么想法?” “陪朋友来招待的,你招待好他们就好。”曲开颜只世故地跟主厨约了下一客的价位,其余,自由发挥。 菜品商谈好了,问他们要不要配酒的时候。曲开颜这才想起,她并不是做东的。 偏头,朝她右手边的周某人,二人摒弃前嫌的样子,“你们喝酒吗?” 周乘既利落作主,“小波喝吧。我还得开车,算了。” “车可以叫代驾,或者泊在他们这里。他们可以明天替你开送过去的。” 周乘既对她这个建议没说接纳,只反问了她一句,“你可以喝吗?” 曲开颜对上他的视线,“可以啊。” “不会反反复复了?”某人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