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样】
“你和陆昀做过了?” 当这声问询轻轻落入耳畔后,顾瑶险些洒出杯中果汁。 她连忙伸手捂向好友嘴巴,白皙肌肤肉眼可见的搽上艳丽玫瑰色,眉头猛然挑起,星眸大睁,显出惊诧神色:“别别别别别别乱说!”人竟还紧张到结巴起来。 这幅心虚反应完美验证了猜想,周如一不慌不忙躲开她的手掌,长叹一声,可惜水灵白菜终究被那心怀叵测的山猪给拱了:“别装了,我看得出来。” “这也能看出来?”顾瑶一怔,旋即意识到自己变相回答了她的问题,连忙忍着羞臊压低声音继续反驳:“没做!真没做!就只是上手摸了两下,没、没让他占便宜,是我摸他来的——信我,真没发生什么!” 她说得信誓旦旦,然而两靥红晕逐渐浓重,微微发颤的话音更是暴露其中隐秘真相。 真不会撒谎。 周如一有些想笑,发生关系以后,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通常会发生微妙变化,譬如肢体接触时的距离,亦或眼神交换时的暧昧,在不经意间昭示着两个当事人非同寻常的亲密。 得益于自己母亲频繁更换男伴,周如一在两性方面自小便有着极为敏锐的洞察力,这段时日每次看见陆昀接送顾瑶,她都能嗅到一些异乎寻常的端倪气息,从他们偶尔粘连的交错余光中缓缓散发,难以忽视。 一旁的顾瑶早已移开视线,没有多少辩白底气,只心慌意乱地拧着裙摆边缘的蕾丝装饰,把那层薄纱抓揉褶皱,在掌心缩成潮润一团。 虽然没有正式的阴茎插入行为,不过陆昀手指舌头都已充分进入过私处,本质上没有区别。之所以引发谎言,全因她受到小说影响,故事里的男女主角关系确定以后,都要进行这个活塞运动。所以对她而言,一旦承认,陆昀便不再是跟班、竹马或者邻居,他将成为某种更为亲近的存在。 但,她能给他冠上新的身份吗? 诚然她习惯了他跟在自己身边,也习惯了跟他鬼混,可是这算爱恋之情吗?那种充满浪漫意味的悸动感,仿佛不曾在她身上降临过。 何况她对他的感情是一回事,那他对她呢? “哦?摸了两下啊,我看摸了两百下还差不多。” 周如一适时的揶揄起来,两人不免开始了一轮打打闹闹,幸好身处商城僻静位置,无人注意她们的惊骇言论。 相互呵痒推搡了半天,一根金色管状物在晃动中从衣兜缝隙滑落,沿着光洁地面骨碌滚向远处。幸好顾瑶眼疾手快,俯身迅速拾捡起来,拿在手里端详一番,发现居然是根口红,不由感到好奇:“你怎么开始化妆了?哦哟,大牌子呢。” “没化妆,是沉元嘉送的,不知道楼下那个柜姐跟他说了什么,今天突然就塞给我了。”周如一对于这根口红全不上心,提到那名异父异母的继兄时,神情也是颇为冷淡,毫无感动之色。 八卦重点迅速转移,顾瑶顺势用肩膀拱了拱对方,递过口红,“对你这么殷勤哦~” “殷勤的让人讨厌。” 周如一撇撇嘴,打开口红盖壳,崭新的红色膏体鲜亮夺目,却与她本人毫不相衬,握在手里,宛如夏日里一块不合意的热炭,丢也不是,收也不是。随后两个少女对视一眼,齐声轻叹,为她们各自纠结的情感生涯发出感慨。 白日光景就在少女无限情愁中悠悠溜走了。 到了傍晚时分,天幕由红转紫,由紫生黑,广场之上喧腾烦嚣,莹蓝明黄的霓虹招牌闪烁不定,看得久了,反倒晃人眼目。 顾瑶收回眺望视线,独自站在树荫下方等待陆昀,双臂环抱胸口,用脚跟来回踢向花坛石阶,很是百无聊赖的样子。 而在她身后几步距离以外,立着两名怀抱滑板的少年,正交头接耳低语不止,目光频频落在她那轻微摇动的发梢与裙衫上。不知说了什么,其中一名男生红了脸,被旁侧同伴重重拍了下肩膀,往顾瑶方向用力一推,他手忙脚乱地稳住踉跄身形,挠了挠头清咳一声,刚想开口搭讪,哪知少女忽然快步往前,径直离开原位——她已看见了那道熟悉的清瘦身影。 “我在这呢。”顾瑶挥手示意。 陆昀大约没有听见这声招呼,兀自低头推着自行车,行动略显迟缓。她不愿继续等待,索性主动靠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三两步便奔至对方身侧,径直坐上后座,左手自然而然搭上他的腰身。 “走吧。”她原本想要拍拍他的屁股,就像驱使一头小马驹那样,然而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意思过分亲昵,只用指尖轻轻挠了两下,算作启程信号。 自行车叮铃铃转过方向,沿着长街而下,热气裹挟最后一缕霞光,世界笼在紫黑色的浓雾之下,而他们则是两条穿梭其中的游鱼,从潮水般汹涌的人与车辆中间辟出崭新道路,自由自在地驶回家中。 晚风掀动发丝,顾瑶只觉惬意,于是高高举起一只手掌,仔细感受气流柔柔拂过指缝,期间似是想到了什么,忙问:“你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沉元嘉没?” “没有。” “这个人烦死了,最近老是缠着周如一,而且他们不是重组家庭嘛,已经一口一个妹妹的叫上了——你是没看见今天他来接周如一时的嘴脸,可把我恶心坏了。” 她还想继续吐槽下去,奈何唯一听众反应冷淡,短暂嗯了两声,以作回复。 “我跟你说话呢。”顾瑶不满地戳向他的肩膀,然后身体稍稍前倾,那对浑圆厚实的乳房隔着衣服贴向背脊,陆昀本该心猿意马起来,可他似乎全然沉浸于蹬车,竟将周遭变化悉数屏蔽。 这份异样的沉默终于引起了少女注意:“你怎么了?” “没事。”他平静的语调转瞬便被风声吹散。 一听就是有事情。 顾瑶没有追问下去,心底多少能够猜出缘由,他的反常总和他的家庭脱不了干系,每每面对这个痛点,陆昀才会露出少见的倔强姿态,像头独自生着闷气的小犟驴,得顺着毛捋才能把他从低落中拉扯出来。 于是趁着回家换鞋之际,她故意蹲在陆昀旁边,状似无意地问道:“嗳,你今天出门了吗?” 蹬了一路的车,陆昀额头后颈尽是汗水,衣领处燠出一片温湿痕迹,他一边取来拖鞋,一边涩声回复:“没有……别问了。” 说话之际,竟连头也未抬,更遑论对视了。 顾瑶没能料到这头小犟驴的脾气突然变臭,尥蹶子尥到自己面前,不由心生憋闷,气鼓鼓地盯着他那沉默背影,既想狠狠推倒,又想飞踹过去,脑中对他一通拳打脚踢,最终只是翻了个大白眼,扭头径直扎进了浴室——哼,走进家门之前,她甚至连安慰台词都已经想好了,活该热脸贴这大冷屁股。 “哗啦——” 冷水扑到面颊,浇去浑身烫意,却无法熄灭满腔燥郁,她陷入自作多情的难堪旋涡里,不禁加大水流,试图降低脸上高温。 烦死了烦死了,就该把他丢到一边去,生闷气就生闷气,反正横竖也跟她无关! 正骂骂咧咧地进行冲凉,忽听浴室房门被人连续轻叩数下,随后便是一声轻唤:“瑶瑶。” “干嘛!” 或许是余怒未消的缘故,她的声量格外高昂,穿透淅沥水声与门板,毫不留情地戳向对方。 陆昀依旧没有答话,他今天沉默的次数过多,已经使她足够窝火了,顾瑶一把推开浴室封闭的烤漆玻璃隔断,正要骂上两句,却见房门不知何时被他推开一线缝隙,露出了水色濛濛的黑色眼眸。 “啪。”顾瑶迅速合上了玻璃隔断。 并非是她感到羞耻,纵然此刻赤身裸体,不过有赖于这段时间的亲密相处,他们早就看透、摸透彼此了,实在没有需要特别遮掩的必要——她是不想看见他的眼泪而已。 谁要安慰他啊,难伺候,真讨厌。 心里虽然打定主意不想搭理,可双目依旧凝在玻璃上,透过那层单薄壁障,她能窥见一道颀长身影由远及近缓慢靠拢过来,模糊轮廓渐次清晰,停在她一步之遥的位置。 “……我能进来吗?” 少年人的嗓音喑哑低沉,泄漏了所有委屈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