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他恨他的白月光在线阅读 - 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22节

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22节

    第21章

    她拼死生下了皇长子

    鱼郦是被慕华澜装进放衣料的楠木箱子里带出云藻宫的。

    云藻宫的禁卫刚要搜查, 便听百寿堂有变,一个拿着符令的皇城司校尉前来宣令,说临时调他们去百寿堂御贼。

    慕华澜借口躲避乱寇, 指挥小宫女们抬着盛人的箱子走一条幽僻小径, 经过假山时,从里头出来两个黑衣人,将宫女们打晕,把箱子夺了过来。

    一切都是顺利的, 偏偏这个时候鱼郦醒了。

    她不住捶打箱子,慕华澜担心她有恙,让把箱子打开。

    鱼郦探出头,看见了慕华澜,看见了从前蒙晔身边的杀手,多日混沌的脑子终于清明。

    她心想, 完了。

    夜风清冽, 拂过一丛梨花, 落了满地霜白。

    遥远的打斗声与花同落。

    慕华澜催促鱼郦快走,鱼郦抓住她的手, 逼问:“告诉我,你们都做了什么?”

    今夜,蒙晔派出的并不是杀手, 而是死士。

    他们乔装成相国寺的僧人, 混进百寿堂,深夜造势,并没想过能杀进崇政殿要赵璟的命, 只是想要声东击西, 把鱼郦劫走。

    慕华澜飞快解释, 又催促鱼郦快走。

    他们在西宫的端华门那里留了暗桩,因为只是内侍出宫采买所经的宫门,往日里不引人注意。同慕华澜一样,侥幸地留存了下来。

    鱼郦摇头,哑声说:“不能去端华门。”

    她终于想明白了这些日子的怪异在哪里,也明白了赵璟眼中那嗜杀癫狂的光,还有那句“你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杀你”是什么意思。

    这是个圈套。

    他半月未到云藻宫,宛若将这里遗忘,就是为了把这些人都引出来。

    鱼郦思索,猛地眼睛一亮,抓着慕华澜的手说:“跟我走。”

    慕华澜自是听她的话,四人去了章吉苑。

    温泉汩汩,细雾弥漫,鱼郦上前扭动山石,一条通往东宫的密道出现在眼前。

    这是曾经,她与赵璟偷情所用的密道。

    她把慕华澜往里推,自己却不进去,慕华澜执拗地拽着她的胳膊,泣道:“姐姐,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走?”

    鱼郦摸着她年轻稚嫩的面庞,温声哄劝:“我知道你是真心要救我,可这是个圈套。华澜,你要明白,你的命就是你最应该在意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躲进这密道里,等外面的纷争结束,你再想办法离开。”

    慕华澜哽咽:“那你呢?”

    鱼郦道:“我要回云藻宫。”

    白日下过雨,回去的路湿滑,有好几回鱼郦趔趄着差点跌倒。

    她只能慢些走。

    月贯中天,清皎的银辉落下,映在地上颀长的孤影。

    鱼郦扶着腰,凝着自己的影子有些发愣,她想不通,蒙晔看不出这是个圈套吗?

    还有,颜思秀去哪儿了?

    ***

    赵璟带着嵇其羽来云藻宫时,刚刚三更天,禁卫、宫人们跪了一地,哆哆嗦嗦地等着君王发落。

    百寿堂的动乱已经平息,夜幕下的宫闱重归寂静。

    皂靴踏过冷宫外荒败的院落,踩得树枝咯吱咯吱响。

    赵璟那宽大的玄色披风下露出一角赤褖衣袖,他带了剑,腾云燮龙盘踞于剑鞘,金光闪耀。

    他瞥向寝阁的窗,薄薄的茜纱上仍旧透出昏黄的烛晕,恰似鱼郦还在。

    赵璟偏头问嵇其羽:“你觉得你的智谋如何?”

    嵇其羽挠了挠头,脸上微红:“殿下,我……我自小一根筋,脑子不是很好用。”

    赵璟并没有要嘲笑他的意思:“蒙晔可是玄翦卫都统,他号称智计无双,神鬼无影,若连你都能看出他的声东击西之计,岂不荒谬?”

    他抚上剑柄,利锷划破静夜,若浅浅呜咽,打落了一根细若针芒的暗器。

    顷刻间,暗器如细雨倾洒,自四面射来。

    禁军匆匆上前护卫,却敌不过这细密的针雨,纷纷倒下。

    嵇其羽挡在赵璟身前,护送他躲进寝阁里。

    门外光影缭乱,数十黑衣人若魅影自天而降,迅速解决掉剩余的禁卫。

    这等身手,全然不是百寿堂那些虾兵蟹将能比的。

    赵璟冲嵇其羽道:“看见了吗?这才是玄翦卫,飞刀取敌首,若无人之境。”

    嵇其羽贴身的衣衫几乎被冷汗浸透,他紧张得说不出话,却也终于明白,何为神鬼莫测的玄翦卫都统蒙晔。

    什么声东击西,分明是黄雀在后。

    百寿堂,甚至连萧鱼郦都只是障眼法,玄翦卫真正的目的是太子殿下。

    以百寿堂的溃败让他们放松戒备,以萧鱼郦的失踪将他引来,然后除之。

    嵇其羽忐忑地歪头看赵璟,他仍旧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眉宇间有着隐蔽的戾气,目光落在寝阁外,长夜之下,忽得箭啸而至,原本步步紧逼的死士疲于应付,再无暇攻击他们。

    阙楼上人头攒涌,皇城司最精锐的弓箭手汇集于此,正用连弩发起密集的进攻。

    皇城司正使谭裕亲自带兵前来,两厢人马奋力厮杀,荒芜沉寂的冷宫转瞬间血流成河。

    厮杀未终,赵璟就想出去,嵇其羽死活要拦,被赵璟凉瞥了一眼,他讪讪松手,问:“那萧姑娘呢?”

    “端华门的人会拦下她的。”赵璟说这话时,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一场惨烈的奋战,谭裕挨了两刀,才堪堪把人全部拿下。

    禁军押着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让他们跪成一排,依次摘下面具。

    为首的就是颜思秀。

    赵璟漫步走到她跟前,居高睥睨,漫然道:“孤真的很不明白,明德帝为什么要教女人习武,让女人上战场。”

    颜思秀挣扎着抬头,怒道:“逆贼!也配提我主上。”

    赵璟原本想继续往前走,听她这话,顿住脚步,道:“孤为什么不能提他?凭他已经死了吗?天知道,孤同你们一样,可太不想他死了。他活着,还能痛痛快快一决高下,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你们奉成了神。他倒是好,永远高高在上,可怜了你们这些忠臣良将,只能不得好死了。”

    谭裕简单包扎过伤口,扶着剑出来,冲他们大喝:“你们谁是蒙晔?”

    赵璟轻笑:“师兄,蒙晔怎么会在这里面?他可是号称神鬼无影,这些人有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还是两说呢。”

    这一番激战,谭裕损兵折将,他心里憋着气,怒道:“那谁见过?”

    谁见过,除了明德帝,自然还有昭鸾台尚宫。

    周帝起居注上明明白白写着,昔年明德帝曾带他的两位心腹进入太庙祭拜,一旦进了太庙,蒙晔若是还戴面具,岂非是对李氏宗祖的不敬。

    当初,乾佑帝就是凭着这份起居注,断定鱼郦见过蒙晔的庐山真面目,先是让她拓下画像,找寻无果后,又让她辨认入京朝见的官吏。

    赵璟瞥了眼院中石晷,推算天快要亮了。他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道:“你们中有谁见过蒙晔,或者知道藏在宫中的前朝余孽,说出来,可以活命。”

    无人应声。

    既无应声,也无哀求。

    赵璟道:“杀。”

    谭裕率禁卫拔剑,刚砍死两个,一声喝止传来。

    鱼郦踉跄着跑回来,环顾满院狼藉尸首,不可置信地看向颜思秀,方才生死无畏的铮铮女将,罕见的心虚,将目光移开。

    赵璟看见她孤身回来,很是惊讶:“端华门的守卫呢?……哦,你没有去端华门,你看出蹊跷了。”他慢踱到她面前,抬手撩她鬓边跑乱的青丝,微微一笑:“你把慕华澜藏起来了?还有什么地方可藏呢,宫闱之大,尽在我掌间,就算今天找不出来,明天呢?后天呢?”

    鱼郦后退几步,仰头看他,“放了他们。”

    “呵……”赵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剑眉高高扬起,“你把他们招来杀我,如今还想让我放了他们,窈窈,我在你心里是活佛转世吗?”

    “我没有。”鱼郦道。

    “那他们是怎么来的?”赵璟指向颜思秀,“你别跟我说,是她自作主张越过了你,擅自联络蒙晔,放进了这些死士。”

    颜思秀梗脖子:“就是我干的!”

    “哦?”赵璟转过身,提起剑:“目无尊长,越俎代庖,你更该死了。”

    他抬剑欲砍,鱼郦拦腰抱住了他,那剑停在半空,迟迟未落下。

    “有思,你别杀她,她是蜀中旧将,曾御寇无数,救过的百姓无数,她是你曾经最想成为的人。”

    少年时,他们曾在屋顶并肩躺着,看夜空无垠,看星河烂漫。

    赵璟翘着腿,青衫磊落,满腹豪情:“窈窈,等我再大一些,能上战场了,我就要去边陲从军,我就投去蜀王帐下。我要杀光贼寇,收复失土,还这乱世百姓一个太平安宁。”

    鱼郦还在担心屋顶太高,她有些怕,听到这话,转过一张茭白的小脸,娇滴滴地问:“那我呢?我不敢杀人,我怕血。”

    赵璟得意地说:“你就留在家里,给我做饭洗衣裳,等着我回来。”

    鱼郦嘟嘴:“那你要快点回来,我怕黑,晚上不能一个人在家里。”

    赵璟满口答应着,心里却在想,这小姑娘太麻烦了,怕高怕血还怕黑,可千万不能把她嫁到别人家里去,会被别人嫌弃死的。

    忆及往事,皆有些唏嘘。赵璟目中缥缈,半晌才冷笑:“你记得,你还记得些什么?”

    鱼郦将头抵在他的背上,哽咽:“有思,我不走了。我以先主之名立誓,若我离开,便众叛亲离,生不如死。我会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我不会再跟他们联络,一切到此为止。”

    安静了许久,其间谭裕按耐不住想要上前,被嵇其羽捂嘴拖拽了回去。

    众目之下,赵璟覆上鱼郦的手,话却冰冷:“我不信你。包括刚才,你们一唱一和,说这件事跟你无关,我也不信。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在这里头,我的命究竟是何分量。”

    他甩开鱼郦,提刀砍去,鱼郦再度扑上去抱住他,剑锷只在颜思秀头上一寸,还在缓慢下移。

    鱼郦情急之下,拔出了身边禁卫的刀,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赵璟霍得停手转身,寒冽刀光映入他的目中,“萧鱼郦,我说过我不会杀你,你别作死。”

    鱼郦握刀的手颤了颤,也觉得如今在赵璟的心中,自己这条命只怕分毫不值,她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就剩下这个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