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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 第98节

    第145章 回家

    偏厅里,崔道郁歪在小榻上看书,崔净和崔况在一旁摆了棋局对弈,凌氏则是在屋里转来转去,不时到门口张望。

    “夫君,凝儿……”话说了一半,凌氏就开始哽咽。

    崔道郁叹了口气,放下书,“我已经问过父亲了,不会有事。”

    凌氏心里不无怨言,好好的女儿家为何非要去出生入死?崔氏又不是养不起。刚开始崔凝出去做文吏的时候,凌氏觉得出去长长见识也挺好,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得想办法把崔凝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才行!

    崔凝入官场是公爹决定,凌氏不好反驳,只能哀求崔道郁,可是这一家老小看书的看书,下棋的下棋,竟是没有一个人赞同她的想法!

    凌氏束手无策,只能把怒气撒到眼前人身上,“凝儿身陷险境,你们还有心思看书下棋!”

    “母亲,我们哪能不担忧。”崔净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但她觉得外面羽林军和兵马司的人有上万,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越想越吓人,还不如转移注意力去做点别的。

    崔况也道,“母亲,二姐在监察司供职,要想得到重用,这些都是必经的,你要相信她能办好。”

    “二娘子回来了!二娘子回来了!”

    外面掀起一阵小小的喧闹。

    凌氏愣了一下,疾步迎出去。

    方才还老神在在躺在榻上的崔道郁这时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跑的比凌氏还快。

    崔凝听侍婢说父母都尚未歇下,便来了这边,一进院子,呼啦啦的一侍婢婆子涌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关心她。

    崔凝好不容易安抚了这一群,一抬头便看见凌氏泪眼朦胧的站在廊下,面上带着笑,眼眶不禁一酸。这厢还未感动罢,便见崔道郁冲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几遍,发现下颚有个小伤口。便大惊失色的令侍女去请医。

    崔凝摸了摸那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磕碰着,都已经结痂了,忙阻止道。“莫去莫去,我好着呢,不过小时候隔三差五的事儿!”

    她说罢,心头一突。怕是要露馅吧!原来的崔凝大家闺秀一个,就算调皮了点。也不会隔三差五受伤吧!

    不过凌氏和崔道郁好像都没有注意到,拉着她进了屋。

    “今晚暂就不去请吧,还是要抹点药,明早再看。”凌氏仔细看了看伤口。见并不大,才略微放下心来,“到底是露出来的地方。万万留不得疤。”

    “嗯。”崔凝乖巧应下,又问。“怎么大家都还没睡呢?”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晚归过,家里也没有这样兴师动众的等候啊?莫非是知道她今晚的遭遇?

    崔凝所料不差,监察司派出了九十名鹰卫,崔凝被困时正有一对鹰卫在院墙外面,只不过眼见对方人数太多,又不知他们武力深浅,不敢贸然攻击,只派了两个人去通知兵马司和羽林军。

    这两个衙门虽不是兵部直辖,但调兵遣将瞒不过崔玄碧,况且他亲孙女有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能担的起,因此早就有人早就将此事禀告他了。恰时他与崔道郁正在书房里说话,便就没有刻意隐瞒,崔道郁毕竟是崔凝的父亲,有权知道自己女儿的安危。

    “监察司没有人了吗?偏派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去捉凶徒!”凌氏想到这个就生气。

    崔凝道,“不关旁人的事,是我自己坚持要去。”

    “明知道如此危险,监察令也不该让你过去!”

    崔凝看出来母亲这是又气又怕,遂解释道,“母亲有所不知,下午女儿就被歹人挟持了,要不是五哥用自己换下了我,我现在怕是不能毫发无损的站在您面前了,女儿又岂能心安理得的回家干等着?”

    凌氏虽然担心女儿,但终究算是个讲理的人,听这话之后也不再唠叨监察司的不是,只叹道,“你去又能帮上什么忙?反倒把自己搭进去,尽添乱。”

    崔凝摸了摸鼻子。

    崔况见凌氏还要说什么,立即插嘴道,“没有事就好,有话明儿再说,我困了。”

    “给你祖父报个平安就回去歇着吧。”崔道郁提醒道。

    崔况道,“我陪二姐去。”

    见崔道郁和凌氏都点头,姐弟三人一起告退,出了房门,崔净安慰崔凝几句便回屋了,崔况则陪着她一起去东院。

    “二姐,母亲的话,你莫放在心上,她也是关心你。”崔况道。

    崔凝看着他紧皱的小眉头,笑道,“多大点事儿呢,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况且母亲说的也没有错,我过去确实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想到可能已经折损的那几名鹰卫,崔凝面上笑意敛了起来,“跟着我一起办差的几名鹰卫可能折损了。”

    崔况道,“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不必太苛责自己。”

    “我明白,就是心里止不住有点难受,而且我今天下令杀了几个人。”崔凝望着雪幕,深吸了一口气,寒冷入肺,压下心头几分痛楚。

    她不认识死去的鹰卫,也不认识被杀的几名凶徒,只不过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她失去过、经历过最亲近的人惨死,所以更能以己度人罢了!

    “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崔况抬头看她。

    崔凝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崔况的个头快赶上她了,想起初见时那个迈着小方步像老学究孩子,听着他温言安慰,心中暖暖的。

    她摸摸他的脑袋,“我后来被绑在马车里的时候想过,倘若我发现问题便去通知羽林军,可能不会死那么多人。”

    崔况嫌弃的拂开她的手,“听你的意思,那左凛手里人马很多?”

    “嗯,粗略估计得有两三百人吧。”崔凝难以想象,左凛竟然会在长安藏了这么多人手,且各个都不弱。

    “那算暴乱了。平息暴乱怎么可能会不死人?不是跟着你的鹰卫死,就是别人死。”崔况这话倒不是为她找借口,而是事实,不过接下来的话就不尽然了,“监察令虽然相信你,给你指派了人手,可你的阅历年龄毕竟摆在这里,手下人不可能服你,就算当时你派人去通知其他人,别人也未必会重视。”

    “你别安慰我了,我心里清楚。”崔凝知道魏潜是人质,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她之所以下令进去查看,大部分还是因为自己并不自信,如果她当时就肯定自己的推断,潜意识里也怀疑自己会猜错。

    除此之外,还有很重最要的一点是,当时左凛一直观察外面羽林军和兵马司的动向,如果突然调兵过来,必定会打草惊蛇,万一他狗急跳墙伤害魏潜怎么办?

    第146章 梦到

    崔凝到东院给崔玄碧请过安便返回休息。

    雪密密落,崔凝躺在暖乎乎的被窝里,很快便陷入梦乡。

    梦里也下着雪,魏潜一袭玄衣站在她身后,俯首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沙哑的说“阿凝,我可以的”。她感觉到他的呼吸炙热,仿佛要把她烧着了一般,脸上滚烫。

    可是,究竟可以怎么样呢?崔凝还是不大明白。

    她纠结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头有点疼。

    “娘子!”青禄满脸喜色,伸手扶她起来,利索的把靠枕放在她背后,“您烧了半宿,可把奴婢几个急坏了。”

    “我发烧了?”崔凝说话才发现喉咙干涩,声音嘶哑。

    青禄忙给她倒杯,“是啊,夫人守到快天亮,等您烧退下去才被奴婢劝去歇下了。”

    凌氏嫁到崔家这些年过的十分幸福,上边一直没有婆母压着,虽然没有分家,但妯娌都分开住着,后院没有一个妾室,早晨想睡到日晒三竿都没人管,这几年来,最让她闹心的怕就是崔凝了。

    崔凝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脸色突然一变,急得蹦下床榻,“我要点卯要迟了!”

    “娘子,这都下午了。”青禄无奈道。

    “我睡了一天一夜?”崔凝动作顿住。

    青禄拿了薄褥给她裹上,青心正领着几个侍婢端了洗漱用具进来,“娘子洗漱一下用晚膳吧?”

    崔凝裹着褥子蹲坐在妆台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有人帮我去监察司告假吗?”

    “夫人一早便吩咐前院小厮过去告假了,您放心吧。”青心拿着梳子慢慢给她梳头。

    崔凝的头发又细又软。摸着手感很好,却不太好打理,容易翘起短短绒绒的小毛毛,看起来总也不像其他女子梳得发髻那般整齐,用头油又会使发量显得特别少,真是愁煞几个贴身侍女。

    洗漱完毕,先用了点温胃的粥。青心便给她端上一碗核桃芝麻糊。

    崔凝不挑嘴。就是刚起床的时候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那芝麻核桃无一不油,就未着这一碗东西。青心青禄废了很多心血才做的清甜可口。

    待伺候崔凝用完膳,青禄问道,“娘子,衙门快年休了吧?”

    崔家没有那么多糟心事。但是奴婢私下里还是有些攀比的,崔凝平日上职的时候不会带侍婢过去。青心青禄便闲在家里,这么一来地位自然就比不上崔净身边的侍女。

    这些,崔凝自是不太清楚,不过她早就觉得好好的人手浪费不用很可惜。沉吟道,“我如今官阶低,身边最多只准带一个人伺候。打明儿起,你们轮班随我上职吧。”

    青心青禄心下大喜。立即蹲身道,“是。”

    崔凝见她们高兴,笑着点了点头。

    之前崔凝专门找符远请教过御下之道,虽只听了个皮毛,但聊胜于无,总还是能明白她们忐忑或欣喜的原因。

    饭罢,崔凝去给凌氏请过安便溜达到了崔净屋里。

    “今儿吹的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来了?”崔净笑着把她迎进屋里。

    “哪里哪里,姐姐才是大忙人。”崔凝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屋里的绣架。

    那是崔净给自己绣的嫁衣,已经接近完工,再有几日便可以送裁艺坊做成嫁衣了。

    “姐姐还有几个月就嫁了,真有点舍不得呢。”崔凝抱着她的手臂道。

    崔净脸色微红,“我又不是远嫁,左不过就是长安城里头,日后想我了便到凌府来看我。”

    姐妹两个坐下之后,话题自然而然的便扯到了崔凝身上。

    崔凝便将近来发生的事情,挑着能说的讲给她听。

    崔净看着妹妹,不知怎的,心里生出一些羡慕来。以前她觉得女子出去抛头露面,就好像把与生俱来的尊严和矜贵都扔了,崔氏也没有这个先例,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出去做官。

    在清河的时候,崔凝显得笨拙极了,什么都不会,经常稀里糊涂的便闯了祸,可如今,她仍旧不是一个标准的贵女,身上却有了尊贵之气。那种洒脱、笃定、神采飞扬,她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拥有。

    除了羡慕之外,崔净还有一点点羞于启齿的挫败感,那个一向被她远远甩在身后的妹妹,竟然渐渐的要超过她了。

    “怎么想到要去做官呢?”崔净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你难道不知道做了官之后,嫁人便难了吗?”

    就像之前有意求娶崔凝的谢氏,那么渴望东山再起,也不会想要一个外头做官的媳妇,除非她嫁了人之后便安心在家操持家务、相夫教子。

    崔凝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而是顺着她的话道,“我生在崔氏,又不是做了什么道德败坏的事,怎么都能嫁出去。”

    崔净叹气,无奈道,“你当然不会愁嫁,可是世家大族却不会接受。”

    “我从来没有打算嫁入世家。姐姐看我适合去世家过日子吗?”崔凝问道。

    崔净脸色微变,“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出身高贵的女子一旦嫁到一些没有根基的人家,对于家族来说,就算被放弃一半了,除非你的夫君真是有不世之材。世家在皇权的打击之下在慢慢衰落,不是没有那衰败的世家收取高昂的聘礼把自家姑娘嫁入商贾之家,这是会令人耻笑的。

    于崔氏女来说,就算嫁给符远那样的相门之后,也不如嫁入其他世家,因为这些高门大族都十分团结护短,你在这个圈子里,背后便是有所有世家撑腰,谁敢给你没脸,谁敢得罪你,那就是与世家作对,走出去底气比公主还要足。

    “我知道,但我不后悔。”崔凝坚定的道,“我的路,只有我自己去摸爬滚打才行。”

    不会因为要找个依靠,就把一切绑在别处,至于这些助力,有更好,没有也不怕。崔凝从心底认为,自己有能力给自己撑腰,才算完整的一生。

    而崔凝,也没有资格去过和崔净一样的日子。她的仇恨,崔氏不能绑她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