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的大明 第204节
李道玄：“现在回头还不晚！王二，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留下吧。现在的高家村也不是当初的高家村了，当初你要走时，许多村民都是希望你走的，因为他们害怕被你连累，害怕官府跑来剿匪，将高家村也拖入泥潭，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害怕了。” 高一叶转述完这句话，白鸢就跟着笑了：“没错！当初你在决定要走还是要留时，在下也是不想掺合这件事的，生恐沾上反贼，把自己也搞得不黑不白了，但如今已经没有了这个问题。咱们高家村收下的反贼已经不少了，嘿嘿嘿……什么固原叛军、私盐贩子、马贼，乱七八遭的什么人都有，谁也没在怕的。” 王二听到他们这样说，微微一惊：“咦？” 他环视了一圈坐在桌边的几个人，目光最后锁定在了三十二的身上：“三师爷，贵村现在连固原叛军也敢收下？究竟我是反贼，还是你们是反贼啊？” 三十二摊手：“这就叫【五雀六燕】。” 王二不禁一懵：“这词是啥意思？” 高一叶也懵：“啥意思？” 李道玄也同样懵：“我擦，我又文盲了？” 白鸢刷地一下甩开了扇子，露出扇面上的“君子”两个字，哼哼道：“三十二，你这家伙又乱用成语，五雀六燕是《九章算术·方程》里的成语，用来形容两个东西的轻重差不多，是个数学用词，不适合用在这里。还好我对‘数’这一艺很重视，不然还真要被你给唬住了。” 三十二也懵了：“原来这词出自九章算术吗？哎呀，我都不知道呢。” 众人：“……” 三十二嘿嘿笑：“那不重要啦，抓住重点。王好汉和我们，都是反贼，那可不就是轻重差不多吗？” 于是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王二：“难怪当年你们敢收留我，原来从那时候开始，你们就已经没把官府放在眼里了。” 三十二道：“王好汉，现在我们的摊子辅得很大，不光高家村这一片是咱们的地盘，几乎整个澄城县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目前正在图谋合阳县，所以你才会在洽川码头碰上白先生，而且我们还在谋划黄龙山，准备在山中打造一个基地，若是你回来了，黄龙山一块儿正是适合你驻扎的地方。” 王二听得砰然心动。 这高家村的局面，可比王嘉胤、闯王、紫金梁那一伙人要好得多了。 白猫：“大哥，咱们干脆就留下吧！” 王二点了点头：“好，留下。”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喜。 然而王二马上话风一转：“但我不能就这样直接留下，这样对王嘉胤、闯王、紫金梁几位兄弟来说，无异于背叛。我得回去见他们一面，劝他们也一块儿来，若是他们不肯来，我也得好好和他们道个别，将我这一队里愿意追踪他们的兄弟交给他们。” 第348章 侠义精神不可无 王二此话一出，众人心中不禁微惊。 白猫：“大哥，这样做太危险了，您忘了当初的种光道和郑彦夫了吗？我们若要离队，直接走掉便是，回去和他们说反而不美。” 王二：“别人做人不规矩，我就得跟着不规矩吗？种光道和郑彦夫的事，虽然让人痛苦。但做人的规矩，侠义的精神，我依旧必须谨守。若我对王嘉胤等人不辞而别，那就是我不讲兄弟情谊，与郑彦夫和种光道只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 众人：“……” 你是不是傻？ 好几个人差点把这句话说出口来。 但李道玄却并没有吐他的槽，反而颇为感叹。 侠义其实没有错！ 有错的是觉得侠义有错的人吧？ 侠义这个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嘲笑的？ 记不清了！ 只知道所有人都越来越自私，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却忘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忘了虽千万人吾往也的精神，忘了有些东西，就算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应该去践行。 李道玄开口道：“让他去，但要让他注意好安全，别再发生种光道和郑彦夫偷袭他那样的事情。” 高一叶将他的话说出去，三十二和白鸢也就不说什么了，两人一起点了点头：“好吧，王好汉，那你就去吧！” 王二抱了抱拳：“多谢各位兄弟的支持。” 说完，他又沉下了脸，认真地道：“王嘉胤现在的目标，是要进驻黄龙山，以之为根据地，但他在经过宜川县时，遭遇洪承畴，五万大军居然敌不过洪承畴不到两千人的民团，被教训了之后，他已经不敢走宜川县入黄龙山了，势必只有走洽川码头登陆，从合阳县、澄城县这条路进黄龙山……” 白鸢接口道：“也就是说，不管你脱不脱离王嘉胤部，他都必然会攻打洽川码头，进入合阳县和澄城县？” 王二点头：“是的！我将这件事提前告诉各位，若我能劝得王嘉胤来投高家村，那当然是最好。但若我去了之后没能回来，各位需要做好战备，以迎王嘉胤的进攻，他麾下五万大军，不可轻忽。” 白鸢点头：“那就祝王好汉能平安归来吧。” 王二抱了抱拳，出了高家村，又飞快地穿过合阳县，到了洽川码头，这时候船队还在码头等着他呢，他把对自己最死忠的王家村村民们，留在了岸边，带上船队，打算返回北边去见王嘉胤。 白猫也跟着跳上了船来。 王二转头喝道：“白猫，你和王家村的人都留下，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白猫：“那怎么行？我要和大哥一起。” 王二：“有你们拖我后腿，我想逃跑时都跑不掉。” 白猫微微一愣，明白过来，抱了抱拳，不再跟了。回到岸边，带上那不到一百人的王家老村民，留在了码头上。 王二带上了一群后来才跟随他的的部下，逆流向上。 让王二荡起双浆，小船儿推开波浪，荡呀荡的，过了韩城、又过了宜川，继续向北，到了延川的清水湾，岸边出现了一个破败的小渔村，村子里能见到大量的流寇，或坐或卧，萎靡不振。 找到王嘉胤了…… 王二跳下船，走进了小渔村去。 村子里一片灰败破落的模样。 这些年来，王二所过之处，见到的所有地方都是这般灰败破落，让他还以为整个世界都是这个样子了，但这一次去了高家村，他才知道陕西其实还有老百姓能安居乐业的所在。 这个天下，并不全是灰败的！ 这个天下，还是有希望的！ 到处流亡抢掠，并不能创造美好的生活，至少创造不出高家村那样幸福的的地方。 不能再做流寇了，那样谁也救不活。 王二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王嘉胤的帐篷。 帐篷里人还不少！ 除了王嘉胤之外，还有好几个头领在。王嘉胤的妻弟张立位，同乡王国忠，紫金梁、闯王等人，全都在帐中，看来正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 王二随眼一扫，发现帐篷里来了两个新面孔。 两个长相凶悍，一身煞气，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家伙。 那两人一见王二，倒是不敢造次，同时行礼，一人道：“我叫南营八大王，见过王二大哥。” 另一人道：“在下西营八大王，久仰白水王二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 王二发现了，南营八大王自称“我”，而西营八大王自称“在下”，就这么一个称呼问题，就显示出了一点微妙的不同，南营八大王看来是个普通憨贼。而这西营八大王，好像粗通文墨。 王嘉胤笑着介绍道：“王兄弟回来得正好，这两位八大王，都是刚刚起事，来投奔咱们的英雄好汉。” 王二拱手回了礼。 眼光先扫过南营八大王，后者和他眼光一触，立即低下头避开了，不敢与他对视。 王二的眼光又扫过西营八大王，但这人居然一点也不怯场，对着他回以微笑，眼光毫不退缩地顶了上来。 王二心想：这家伙是个人物。 西营八大王心里也在想：名闻天下的白水王二，果然是条好汉，这人若是能为我所用，绝对是冲锋陷阵的一流猛将，而且此人极讲江湖规矩，永远不用担心他背叛自己。 王嘉胤：“王二兄弟，你这一次顺黄河南下，收获如何？” 王二：“我正想和大哥谈谈这件事。” 他为人一向光明磊落，也不躲着别的人私下谈，而是当着帐篷里一大群人，直接就和王嘉胤谈了起来：“在下发家起义的澄城县，有一群英雄好汉，好像是固原判军，他们已经占据了数个村庄，大半个县城，甚至占据了一部份黄龙山，我看他们将那里治理得很好，老百姓跟着他们，生活得很快乐……” 他故意隐瞒了高家村的名字，只是模糊地说了说。 这也是郑彦夫和种光道教会他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不能随意说出高家村的名字，免得给高家村惹了祸事，说成固原叛军却无妨。 王二讲了一些自己的旅途见闻，固原叛军现在发展得有多好，老百姓有多快乐什么的，最后道：“王大哥，咱们不如都投了他们去吧，远比现在这样烧杀抢掠，到处乱窜来得强。” …… 西营八大王，也就是张献忠了。 他一开始起义自号“八大王”，没想到还有另一个人也自号“八大王”，两人撞一块儿，发现重名了，就很尴尬。 于是另外那人改名成了“南营八大王”，张献忠则改成了“西营八大王”，这样就不撞名了，多可爱，萌萌哒～ 公公忍不住再次吐槽，这些家伙取名太没创意了。 第349章 早有准备 王二讲完，帐篷里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气氛有点诡异！ 但这情况并没有超出王二的预料，他知道这话说出来肯定会有这样的效果，王嘉胤需要考虑，而且考虑的时间不会太短。 王二抱了抱拳：“我的话说完了，先回去休息，各位兄弟不妨认真考虑一下这事情。” 说完，他退出了帐篷，回到了自己那一营部下中间，找了个角落各衣卧下，休息了。 王二走后好一会儿，王嘉胤才开口道：“各位兄弟，都来谈谈吧，你们怎么想？” 闯王和紫金梁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发话。 王嘉胤的妻弟张立位开口道：“王二已经和我们离心了。” 同族王国忠也开口道：“我们让他去南边打开洽川码头通向黄龙山的道路，他却去转了一圈就回来了，道路也没打通，却去找了个什么固原叛军……哼！他的意思就是，我们没有固原叛军有本事，该去听那边的话，是吧？” 王嘉胤的脸色沉了下去。 张立位：“我看，应该把他杀了，不然他妖言惑众，乱我们军心，或者他往那固原叛军那边一投，有许多因为他才来加入我们的人，也会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