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为婢一千五百年
为奴为婢一千五百年
十岁那年,庄姜不再是那个被骂师门之耻会难过,被打手心会喊疼,抱着谢淮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了。 她成了太阿山一霸。 迎面三头虎,瞬时兵分三路包抄过来,爪尖刺出趾外,朝她嘶吼。 先挑那只好呢?庄姜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你们几个都挺胖的,真是难选。 老虎们一个猛扑,率先发动攻击。庄姜抡起拳头迎上去,砸中虎头,灵活翻身跃上虎背,轮流对这几个大家伙上下其手。 拳拳到肉,扎扎实实。 变故乍生,吓得她摔下虎背。 她怎么还不醒?整整七天了。被打倒在地的老虎开口说话,发出的男声,陌生又熟悉: 这不耽误公子行程吗? 你成精了。庄姜爬起来蹲在老虎身边,看着它一张一合的嘴吐出人言,叹道:厉害呀! 太阿山果真是风水宝地。 庄姜拖着老虎的一条后腿朝山上跑,喜滋滋的:真招人稀罕,虎兄,我会好好待你的。 威猛无比的老虎此刻如狗一般被拖行着,毫无尊严,小动物围观过来,纷纷叽喳咕叽的议论着。 山中霸王之气尽失,虎兄生无可恋。 俄顷风云变色,天空黑压压倾轧下来,阴冷寒风吹过,刺痛她的骨头。 小动物们忽然不见了,那头成精的虎兄也倏而不见,庄姜忽然惊觉,抬头看见好大一只凶猛骇人的拦路虎。 拦路虎高似小山,如人一般直形站立着,张开血盆大口问:你怎么还不醒? 猩红的虎目直直盯视着她,像一条穿破真实与虚幻的钢线猛地刺扎下来,刺得庄姜头皮发麻。 心口剧烈的跳动逼得她遽然睁开了眼睛。 窗外天时正好。 少年凤眸起红。 睁眼就对上另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太过惊骇,庄姜板起身子,额头对额头的磕得许凤喈身形一晃。 你可真能睡。捂着泛红的额头,他嘲弄道:整整七天,是个猪都醒了。 庄姜心虚捂脸:我明明是晕了。 许凤喈道:你打呼了。 咦,我伤好了。 右臂并无痛感,庄姜后知后觉,低头捞起袖子一看,皮肤宛如新生,并不似之前的焦黑干枯。 她摸着完好的右手臂,看着身上新换的丝绸衣裳,心想不知是府上哪位婢女姐姐好心照料的她。 而且,庄姜真情实意的想,公子他,真是个好人呐。 行事虽然肆意不羁,但知分寸,气势虽然盛气凌人,但有尺度。 连她这个先前被丢弃街边的小侍童,受了重伤,许三公子还愿意为她医治,没有见死不救真是个善良的人呢。 公子真好。 一扫之前的坏印象,庄姜笑眯眯的看着许凤喈,那种谄媚讨好之意,像是烂软水果里裹着的甜汁,轻轻一戳,便溢了出来。 你很开心。坐在床边的少年,垂眼看着她喜洋洋的神色,为什么?因为我救了你? 公子您,是个好人呐。 庄姜伸手拍拍胸口,压不住声音里的情绪: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下辈子做牛做马 打住。手指抵住薄唇,许凤喈示意她噤声,唇角勾起: 不用你下辈子,既然你醒了,你在我这儿欠下的帐就给你算一算。 右眼皮狠狠一跳,不妙,快逃! 看许三公子的神色语气,分明在说,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以为小爷花大价钱为你治病却不求回报吧。 他微微笑着,容颜好似花开,从身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紫檀算盘,白皙的指尖拨动算珠,小算盘打得啪啪的。 你在小爷家里昏睡了七日,房租一百上品元石。算上为你换衣擦身守夜花去的人力,一千上品元石。 他欣赏着庄姜错愕发愣的神色,目光落在那两瓣开始颤抖的红唇时,眼底暗影加深一层,动动喉结继续道: 临秋阁那场战斗,你右臂半废、身中魔气、碎了骨头,这些伤疾非天材地宝不能治愈。 庄姜哆嗦着唇:我已经在害怕了。 无妨,我打个折。在她抗拒颤抖的目光中,许三公子徐徐开口: 这些药材折合成元石,价值八千上品元石。如此,你欠我统共九千一百上品元石。 这也太贵了。她痛苦地抱头,声音愤愤不平:哪个婢女姐姐照料的我?一千元石是严重溢价,是抢劫。 嘴角不受控制的一翘,许凤喈难得的,伸手拍拍她肩,开口却是:元石现付还是法器抵扣? 你把我杀了助兴吧。 那只有卖身了。许凤喈无奈,回头朝门口唤道:清书,进来。 清书应声,弓腰推门而进:公子何事? 许凤喈问:你在我身边伺候,月钱多少? 清书恭恭敬敬道:四块中品元石,二十两银子。 略一思索后,许凤喈转头对了无生机的庄姜道:算你一月五块中品元石,抹去零头,你待在小爷身边为奴为婢一千五百年,就能还清债务。 十块中品元石抵一块上品,庄姜默算一遍,握紧了小拳头, 她试图砍价:我入境修为,只有两百年的寿命 无妨。许凤喈贴心表示:我会拘魂。 你先好好休息。揉揉这几日熬红的眼睛,许凤喈起身,走之前不忘朝她心口插刀:毕竟自由的时间不多了。 喏,这个。清书将一个红封扔给她,飞琼楼的红珠姑娘托人交给你的。 红珠是谁?庄姜记忆中没有这号人。 你在临秋阁救的那位。这七天,这姑娘天天给你寄一封呢。他扬扬下巴,示意她看床头的一叠红纸。 庄姜拆开看了,字体娟丽曼秀有一股绵绵风情,写的皆是什么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一处相思、两处闲愁之类的诗词。 这、怎么给她写这些诗词,庄姜脸蛋红红,不自然地挠挠脑勺,怪不好意思的。 对了,你那个乞丐朋友。清书又道,说等你醒来后,请你喝酒一聚。 朝都城南郊,小破庙。 六儿正就着前几日收集的檐下雨水,沾湿布条,细细擦洗脸上脏渍。 似想到什么,他抬起头,常年被脏发污渍遮掩的五官,此时被阳光一照竟有几分遗玉之美。 长眉秀眸,唇色朱红,因为长期不触阳光的缘故,脸色泛起病色般的郁郁苍白。 赤脚踩过沾泥的杂草,黑碎的木屑,他走到佛像背后,面无表情地拖出一个口塞布条将要濒死的男人。 这具身体如何? 将手下的男人如猪狗般摔在那位面前,他的语气带着尊敬,但并不惧怕: 您的身体受了真火焚烧,必须得换,若是用的不满意,过段时间再换一具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