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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峦钟是被秦漓故意敲响的。 在归琴回来之前,他是秦瀛城仅剩的、唯一的秦家人——不,不对,他并不是纯粹的秦家人,而是从飘荡在秦家故地的执念中滋生而出的幻影——幻影秦漓,燃烧着复仇之火,就此诞生于世。 他日复一日地游荡在空荡的家族之中, 一次次重复那个血染的夜晚。 他满怀着对吕家,对贵族的仇恨,在这座空城里, 等待着他的弟弟归来,等待着秦瀛氏族的荣光再现。 他游荡了九百年,与吕家对抗了九百年,也等待了九百年。 漫长的时光过去, 他终于听到了弟弟的消息。 弟弟——归琴,身在姜苌城。 于是他使归琴来到了秦瀛城, 来到了金峦观下秦家故地。 他站在山上,注视着归琴所在之处,迫不及待地敲响了金峦钟声—— 他要见他! 弟弟,没有任何东西, 能够阻挡我与你的再见! №298 ——☆☆☆德国骨科☆☆☆— ***平行世界分割星 *** 秦狄、欧萨拉与辛德、徐迪留在谷底照看年轻的百花们。 席恩和时辰生带上了归琴,三人轻装简从,在蔓延的夜色中踏上了其中一座玉石山脉——有秦漓雕塑的那一座——秦漓是归琴的哥哥,送他离开, 封印了他记忆的那一个。 他们很快便深入了远观美轮美奂的殿宇之间。 很遗憾的,这里仿若一座空城,没有此前他们猜测的,有残留的秦氏族人在此生活。 身处其中,更能感受到华丽恢弘的外表下,那凄清空旷、无比寂寥的萧瑟凉意,如一柄冷清孤寂的利刃,直插柔软的心脏,将体内温热的血肉都要冻结在此处,同殿宇内仿若凝固的时间一起,永久地静止在这里。 他们穿行于建造精致的亭台楼阁之间,所经之处的园庭郁郁葱葱,花朵常开不败,并不杂乱,仿佛有人精心照料,细心修剪。 这让没有半点人气的冰冷殿宇不至于如同鬼屋那般荒凉。 四下很安静。 他们匆匆的脚步声成为这片寂静中近乎唯一的声响。 席恩听得见,他与时辰生的脚步声极轻,而归琴的却随着深入殿宇,变得沉重且凌乱。 归琴没有说话,也没有哽咽,情绪好似一直冷静,没有在看到熟悉的景致后崩溃——但他的脚步声终究暴露了他杂乱的思绪。 席恩担心地瞥了他一眼,只见他面容冷肃,仿佛强制切断了身体对情绪的感应,是极致的冷静。 是了,怎么说归琴也曾出生于大贵族秦家。虽然他对身处芷浮宫的九百年依旧是记忆空白,但他现今回想起了身处秦家的十余年,曾经所受的教导,此时一一在他的身上体现。 他们一路上所见不仅是华美的屋舍殿宇,也近距离的经过了不少白玉雕像。 雕像巨大,是常人的四五倍大小。从旁走过时,似乎能感受到寒玉所散发的阵阵凉意,叫周围空间的温度都陡然下降了几度。 归琴对这些雕塑,有些认得,有些面熟,有些并不在记忆当中。 不论记得与否,每见到一座雕塑,曾经在这儿生活的画面片段都纷至沓来,涌入脑中,涨得头颅隐隐作痛。 他情绪依旧控制得极好,完全做到了当初兄长教导的临危不乱,从容冷静。 没有遭遇危险,没有遭遇陷阱,更没有人从中阻拦。 一路顺遂得不可思议,他们很快就见到了更加高大显眼的秦漓的雕塑:身着古服,容貌英俊,与归琴有几分相似,更加的成熟坚毅,气势锋锐。 他们蓦然顿住了脚步,并不是因为抵达了目的地,而是因为他们看见了站在雕塑右肩上的一个人——终于有人出现了。 且这个人,同雕塑有着相同的容貌。 只是脸上的神色不再沉稳,锋锐变得格外极端,从眉眼至唇角,都透出偏激疯狂的味道。 这让他与脚下的雕塑相比起来,犹如二人。 “……大…哥。”归琴怔怔地望着他,纷繁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流倾泻而下,一瞬便将他艰难筑起的情绪壁垒冲毁,让他震惊、喜悦、脆弱、怀疑、茫然、悲痛……无数种情绪淹没了他,使他的表情僵硬在一片空白之中。 “他是幻影。”席恩在惊讶之后,首先辨别出了对方的身份,那模糊的身形、若隐若现的身体轮廓,无疑都在指向一个事实—— “他是秦漓的幻影。”他不轻不重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将归琴从巨大的情绪空洞中拽了出来。 “没错,我是幻影。”站在高处的男人一跃而下,漆黑的眼眸在仇恨中煎熬出血红的火光,一步步朝他们走来,“但我也是秦漓,是你的哥哥,归琴……小洄。” 他没有走到近前,在中途就站定了脚步,朝归琴张开了双臂,偏执的眼眸里浮出一丝柔软的温情:“弟弟,你终于回来了。”他混乱的眸色里,流露出一丝近乎于天真的疑惑,“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有长大?和以前一模一样。” 偏激疯狂的兄长是陌生的,然而这缕温情却是他无比熟悉的。 如同兄长当年封印他记忆之时,那双疲惫悲怆的眼眸凝望他的目光,让他自恢复记忆起,时时刻刻都闪现在心头。 小洄,秦洄,弟弟…… 归琴被四肢百骸涌动的情绪推动着,大步奔向秦漓。 席恩没有阻拦他。 哪怕被复仇之火燃烧至癫狂,幻影秦漓的身上,依旧保留了属于家人的那份柔软。 幻影诞生于激烈的情绪与执念,真正的秦漓在秦家覆灭的当晚,有过莫大的悲痛,有过刻骨的仇恨……也有过对被他亲手送走的弟弟的牵挂与期盼。 他封住了弟弟的记忆,希望弟弟能远离争端,当个普通人平凡地生活下去。但他又未彻底抹去那份记忆,设立了唤醒记忆的契机,希望弟弟终有一日能重返秦瀛城,光复家族的荣耀。 看似矛盾,却又并不彼此背离。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蕴含着他对弟弟的希冀。就像眼前的这座玉雕,抬起挥舞的手臂,是为告别,也是为重逢。 归琴跑了过去,投入了秦漓的怀抱。 手下不是血肉之躯的触感,如同一团聚集压缩的空气,有质感,却依旧显出某种空荡。 他强压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大哥!” 秦漓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哥在,乖。”他好似要毁灭一切的偏激的神色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温柔,却并不突兀,仿佛深渊里绽放的一朵鲜活的花,在深沉的黑暗与混乱里,独留一处清净之地。 他以不符合如今外表的绝对耐心安抚了归琴,并将几人带回了归琴曾经在这儿的住所。 那是一间仿佛被人时刻打理整理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