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妈妈是不是想和我离婚？

    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好谈的。

    沈念曦极为镇静的伫立在原地，直视着任远。

    今天的见闻算是令她大开眼界，原本网络上那些新闻她是有些半信半疑的。直至方才围观了整场闹剧之后，她对眼前所谓的亲生父亲彻底很失望。

    对不起。任远的态度十分诚恳和善，先是向她道歉，而后平静的说道：

    我知道，你不愿意认我这个父亲，我也从未奢求过任何宽恕与原谅，只想尽力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弥补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亏欠。

    沈念曦目光转至别处，一时无言以对。

    任远徐徐踱步至她面前，郑重其事道：

    以安，毕竟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虽然他现在尚且待你很好，但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知道你不是他的女儿。等他和你妈妈离婚之后，也才三十多岁，势必还会再娶其他的女人，将来他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那时，你觉得他还会像现在这样疼你吗？

    沈念曦听了，眸中露出一丝忧伤，仔细想想，任远说的话不无道理，沈以安将来会有自己的家，会娶其他的女人，会有他自己的孩子。

    这一瞬间，她才意识到，沈以安从来都不只属于她一个人。

    只不过是这十几年的朝夕相伴，体贴入微，令她产生了沈以安永远不会离开的错觉。

    终有一日，他会是别人的

    这时，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

    曦曦，到爸爸这边来。

    沈念曦一眼望去，只见沈以安径直向她走来。

    他目光凛冽，神色中透着冷冷的寒意，直直的审视着任远，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今天的宴会，沈以安也应邀参加了，但他并不知道林曦带女儿来的是这里。原本他是在楼下正与人应酬的，无意中却看到任远和女儿在二楼的行廊上，似乎在交谈什么，于是他立刻赶来此处。

    爸爸。

    沈念曦连忙走到他的身边，沈以安轻拉了一下她的手臂，本能的将她护到身后。

    见此情形，任远淡定的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霾。

    事实上，任远从骨子里就是看不上沈以安的。这与林曦看不上他老婆的那种心理很相似，但又有着本质的区别。无论何时，他面对沈以安总是带着一种优越感的，他显赫的家世背景决定了这一点。

    因此，在听到沈念曦那一声称呼时，他情不自禁的沉下脸来。

    察觉沈以安走近，任远又迅速隐藏了心中的不快，换上淡定自若的神情，露出一种故人相逢的欣慰笑意：以安，我的朋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沈以安眼神发冷，无比严肃的与他相视着，须臾片刻后，冷冰冰的回复道：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

    那么，沈总，你好？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下，任远竟全无在意，低眉哂笑了一下，也不曾反驳，只是顺着话点了点头。

    沈以安余光微微瞥了一瞥身后的沈念曦，质问道：我不知道任总和我的女儿有什么话好说的？

    他刚才在楼下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此处，并未听到任远说的话，只是看到沈念曦失落的神色，他很是担忧。

    任远淡定一笑，只是关心几句而已，不信，你可以问你女儿。

    沈念曦站在沈以安身后，只是默然不语。

    沈以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朝他走近几步，隐忍克制的说道：是么？那么我希望你离我的家庭远一点。

    他特意强调的是家庭。

    任远看得出来对方很生气，于是认真的点点头，答应道：好。

    我们走。

    沈以安一言不发的带着沈念曦直奔楼下，原本想直接离去，但又看到了林曦正与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一时间他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停下来，走到林曦身边。

    林曦见他脸色不好，却仍是不卑不亢，漠然应对。

    二人相视片刻，沈以安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带女儿来见任远？

    见林曦沉默，沈以安心中也猜到了几分。

    他失望的垂下头，对沈念曦柔声说道：宝宝，跟爸爸回去。

    他一刻也不想让女儿在这里多待。

    嗯！沈念曦缓缓点头，任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出酒店大门。

    二楼的行廊上，任远一人静默不语的伫立，他若有所思的看向楼下，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一抹红裙。

    林曦一身红色礼服，正与几位要好的商人谈起任远。因为刚才的事件，任远成了众人的关注点。

    他们的话题内容从任远的那些绯闻，谈到他自几年前担任任氏集团董事长以来，由于缺乏战略性目光，对市场行情的不了解，导致一系列的决策失误，使任氏集团的总利润下降不少，并且还在持续的走下坡路，整个董事会对他一片怨声载道，股东们私底下都盼着他什么时候能下来。

    一群人就着这个话题说说笑笑的，林曦于一旁淡然听着，时不时还会附和上几句。

    任远闲适的抿了一口红酒，想起以前和林曦在一起的时光，不由自主的露出淡淡笑意。

    刚才与林曦的一番对话中，任远并非在反讽，大部分都是他内心有感而发，他的确很怀念过去。至于那句对沈以安有没有情义，也只是悄然的试探。

    爸！

    这时，一位大约十五岁的女孩走来，她举止雍容娴雅，璀璨的灯光照在身上，愈显出她的天生丽质。

    小薇，你怎么来了？任远有些意外的看向她。

    别说了。任薇满是心烦意乱：我刚才在酒店的房间躲了很久，一直到我妈跟那个女人离开才敢出来。

    只听她又抱怨道：她整天在家发疯还不够，还要特意跑到这种地方来当众丢人。我周一去学校，又得被好多同学嘲笑了。

    任薇整个人倚靠在木制的栏杆上，目光注视着父亲，愁眉不展的问道：爸，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婚？

    任远仍是略微出神的凝视着楼下的林曦，我早就想离了，可你妈不同意。

    任薇低着头哦了一声，眉间萦绕着心忧和不悦。她逐渐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而后将整个人靠在任远的怀中，紧紧拥住任远，语气低落的在他怀里呢喃道：

    爸，我们说好的，不管将来怎么样，我都得是你最爱的那一个孩子。

    这些年我亏欠她们太多了，只是想尽自己所能的去弥补。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我自是一视同仁的。任远认真严肃的说完，目光柔和的看向女儿，又解释道：你放心，绝不会因此而冷落了你。

    任薇低垂着眼眸，又很不乐意的摇了摇头，向他撒娇道：不行不行！那你得加倍的对我好，我就只有这么一个你对我好了。

    那位姐姐沈念曦，不是还有现在的父母爱着吗？

    好好好。见女儿这般撒娇，任远只好顺着她的意点头答应了。

    Hermès最近又出了一款早秋新款的包，你看

    给你买。看着女儿目光明亮，满怀期翼的看向他，任远只得继续点着头，只要你高兴，你要什么给你买。

    当夜间清寒的风拂过时，沈念曦终于从任远的话语中回过神来。此刻，她静静的凝视着沈以安的背影，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时，不由握紧了他的手。

    沈以安牵着她下台阶时过于急促，导致她一只脚上的鞋跟断了。

    父女二人只好原地止步，他蹲下看了看她的鞋子，试图修好，但束手无策。

    此时，沈以安站起来，沉默须臾之后，凝视着她的眼睛，关切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沈念曦垂眸思忖一番，心想沈以安这么生气，她肯定不能告诉他那些话。

    于是她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与他相视，装作老老实实的样子，说道：他就是问了我多大了，今年读几年级，学习成绩怎么样这些

    沈以安相信了她说的话，他认为这跟自己所料的半点不差。

    结合林曦一如反常的要带女儿来这里，无非是二人旧情复燃，她打算离婚，于是想着带女儿认识一下任远，为了以后的相处而提前熟悉。

    他极力遮掩着眼中的黯然失色，又郑重告诫道：你以后见了也不要理他，知道吗？

    看到女儿点点头，他又道：任远，这个人一言难尽。

    沈以安向来循规蹈矩，对于任远，一直心存非议，特别是在结婚前一两年的时候。不过他始终都将这些放在心里，因为说了，又会怕林曦不高兴。

    随后，他蹲在沈念曦前面，说道：我背你走吧！

    沈念曦两手轻轻环在他的颈下，靠在他温暖而坚实的后背上，内心感到无比安宁，记得小时候沈以安也经常这样背着她行走着。

    沈以安一路走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问道：

    你妈妈，她她是不是想和我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