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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耐不住小皇帝声声央求,童见岚终究换上常服,拿玉牌上街去。 行人如织,童见岚畏寒,穿毛氅戴兜帽在其中仿佛游魂。节庆气氛火热,周围时不时有黄发小儿琳琅笑语,童见岚身处其中也被染上几分亮色。此刻他才生出自然的喜悦,随即想到卢璋即便这时也不得自由,心下不免酸涩。 童见岚凭着儿时模糊的印象和人们的聚集规律买了些甜点和行货,两手占满才提着往回走。 他怕脚程太慢让卢璋等不及,好在专门记忆过城内地图,容易抄里坊间的小径穿行。 正低头赶路时,耳边兀地响起人声:“童司礼也来凑热闹?” 童见岚抬头,前方几步远晋王笑意吟吟。 他不知卢谨为何前来寒暄,抬手示意,礼貌笑道:“不便行礼,晋王见谅。” 卢谨摆摆手:“无妨。”瞟了一眼促狭道,“不知童司礼这是给谁带的小灶?” 童见岚道:“贵人心善,逢佳节遣臣出宫,臣身无长物,只得‘投以木桃’,实在惭愧。” 卢谨未置可否,猛然凑近他。他与府中众人吃了些酒出来吹风,无意看到这小太监行色匆匆,便心血来潮想逗弄一番,却在看清宽大帽沿下的光景后怔住。 连花纹都欠奉的暗色大氅,竟衬出童见岚一张芙蓉面。 童见岚本就肤白,白日里宫内行走,与其他内侍一同傅上一层厚粉,则显出诡异惨白,搭上殷红唇色、阴柔面相,形似鬼魅。原本的殊丽颜色不使观者心生好感,倒格外令人悚然。现下素面朝天,方露出端丽容色。刻意拉近的距离下,卢谨能看清他鼻尖几粒芝麻似的小痣,显得他可怜可爱。 “亏得童司礼捂得严实。卫玠在前,是该为之镜鉴。”轻佻之辞脱口而出,卢谨不由呆了一瞬。 童见岚微愣,维持住波澜不惊的神情:“晋王说笑。您是咱大梁的英雄,跌荡风流更胜潘安,如此抬举,下臣惶恐。只是时候不早,请您行个方便?” 卢谨虽不曾在京师久住,但自问美人也见过不少,他把这瞬间的失态归咎于童见岚与平时巨大的反差。卢谨暗中唾弃自己怎么好像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般快言快语,正想找个借口便溜掉,却被童见岚毫不在意的态度抢白,他一口气窒住,顾不得细思为何自己轻易被挑拨情绪,讥道:“童大人好伶俐的一张嘴!便是不耐烦与本王应付,也不必违心谬赞,倒折煞了本王。” 童见岚吓一跳:这带兵打仗的都气性恁大?他心里嘀咕,这神不是自己请的,却需自己好言好语相送,是哪家道理? 之前宽厚好心的样子是错觉吧? 童见岚低眉顺目道:“小人岂敢?小人句句真心天地可鉴。您大人大量,小的笨嘴拙舌,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殿下宽恕则个。” 晋王只觉得自己被这绵里针扎了个对穿。但也不好再寻衅耽搁他,气闷也只好假作大方道:“童大人见外,本王不过和大人玩笑几句,惹得大人战战兢兢,倒成了本王的不是。你自便罢,本王府中还有些杂事,恕不奉陪。” 童见岚松下心:“在下告辞,顺祝殿下元夕安康。” 进到宫里才是要拿出十分力气伺候的祖宗。卢璋听着灯花数着更漏,巴巴等到童见岚回来,兴奋不已。好容易哄睡了主子,童见岚长出一口气,披衣走到屋外。许是今日见到往常不曾遇到的盛景,即便身体疲倦得很,精神仍极为清醒。 已是月上中天。银辉洒下大片霜白,童见岚伸出手,想不自量力掬一把光。 收拢五指后他意识到这行径多么痴傻,紧张地左右望望,还好无人经过,只有颤抖秃枝伴勾画繁复的石板路。 “您在看什么?” 童见岚骇得弹起,趔趄几步,被身后人用手臂扶住。 他一时不知该道谢还是责怪这人,站稳扭头见是个脸熟的暗卫,端详一番后低声惊呼:“你是……霍英?” 眼前劲装的清俊少年绽开笑靥:“是我,童大人,好久不见。” 童见岚心头涌起阵阵感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与霍英一别经年,如今相遇,他已从身量及腰的孩童长成了挺拔勇武的小郎君。他弯起嘴角,俄而忆起少年如今处所,眉间轻蹙:“如今要称霍副统领了,有道是前程似锦。只是你……怎么想到入宫来了?还进了钩月?” “这……说来话长。”霍英支吾道,脸颊泛上薄红。童见岚疑虑更甚,但他向来不意对人追根究底,便把话茬揭过去:“元宵佳节该是休沐,可曾去花市转转?” 霍英摇摇头:“他们去划拳拼酒,我一个人没意思。” 这话让童见岚回到与霍英初见之时,他依旧如从前一般单纯又讷于世故。 霍英问:“童大人去了?好玩吗?” 童见岚望着他笑道:“不错,挺热闹的,只是喧嚷太过,在宫里待久了,时间一长被吵得脑仁疼。” 好一会儿霍英没回应,童见岚纳罕,这孩子今天怎么不太机灵:“想到什么了?” 霍英双颊才消的彤云又聚起:“没、没什么。” 童见岚促狭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想姑娘了吧?” 霍英大声反驳:“没有!” 童见岚哈哈笑:“真是个傻孩子。” 霍英脸红更甚,闷声道:“一会儿说我老大不小,一会儿又说我是孩子。” 童见岚扶额低笑,的确,乍见故人,他不免有些混乱,时而觉得霍英还是个不知事的小童,时而看他已是该成家立业的男儿。 童见岚与霍英的几面之缘始于他弱冠时,卢璋和他相依为命的第八个年头,前路难料,内务府惯会拜高踩低,卢璋好歹是皇子,可保衣食无忧,而他的份例少有不被克扣的时候。童父混迹市井、家徒四壁,狠心送他进宫为内臣,不指望他能光耀门楣,只望求得一时富贵。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童父深怀怨怼,每到童见岚省亲时,对着寥寥无几的钱物忍不住口出恶语,常常气得童见岚摔门而去。霍英即是童见岚散心时在巷尾见到的乞儿。霍英瘦小老实,破损单衣下身体青青紫紫,童见岚几次看见他蜷缩在墙角,连向过路人撒泼卖可怜都不会,便留了心眼,得空出宫时常带些剩饭剩菜和旧衣服给他。后来童见岚实在受不了父亲的嘴脸,借口宫内庶务繁忙,钱物也托人带给家里,免的和他见面,也渐渐与霍英失去联系。 现今两人都不似往日境况,虽说伴君伴虎,但终究不再是朝不保夕。童见岚不由得叹缘分奇妙。霍英只是一味笑,对自己如何得知和追随童见岚的步伐缄口不言。 四 避雷:本章涉及受对攻素股和指奸 第二年春闱不久,新册翰林在朝中策对时张口结舌、不学无术,帝大怒,命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