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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一天。 两只雁子扑腾着翅膀, 试图从福儿手里挣扎出去,又顾及着同伴,雁嘴互相啄着对方的翅膀, 像挠痒痒一样,一时“嘎嘎嘎”的乱叫唤,府里干活的小厮们看到,都笑呵呵的, 自来府里一个女眷也没有,眼看夫人要进门了,这不, 终于进了一批妈妈和小女使,众小厮都觉得这个春天比去年温暖很多。 院子里的茶花、梅花或许是因初来乍到,水土不服,稀稀松松的只开了零星两三朵小花, 但是依旧比去年光秃秃的几根松树、柏树更悦目。 整个沈府里头,在天空尚且蒙昧的寅时,因着即将要到来的喜事,人人面上都添了三分笑颜。 辰时正的时候,先由一对鼓乐队出府,敲敲打打,后面是骑着棕红色汗血宝马穿了一身蟒袍描金墨绿云缎直裰的沈溪石,身后依次是捧着八仙过海玉如意、童子献桃金秤砣、破式海棠瓣铰刀等九礼的小童子,再是抬着三十六抬箱子,二十六担牲口等物的小厮们。 从汴河大街上出去,绕着内城走了一圈,最终到了林府,此时身后已然跟着许多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的都听说,今儿沈枢相给林夫人的义女下聘礼。 原先聘礼可以送往汴河大街上顾言倾的小铺子的,但是林夫人为了给言倾体面,准备将言倾从林府出嫁。 凡规矩稍严一点的人家,从府里嫁出去的第一个女儿,往往是长女,林夫人此番行事,俨然是告诉汴京城的众人,她林家是正正经经地将顾絮姑娘当长女看待的。 既有这份恩荣在,沈溪石也顺当将阖府的金银绸缎往漆红檀木箱子里装,完全按照娶将军府上女儿的规格来。 沈溪石快到林家的时候,林府的护卫、小厮们已经在街口等着了,大红的鞭炮从街口便开始燃放起来,沈溪石的马蹄踏着一路的绽开的红衣碎屑在林府门口停了下来,林家的人将聘礼一样样地从沈家人手上接过来,抬到后院去。 顾言倾一早便由着荔儿和霍尔打扮,早早地收拾好了,一听见炮竹声,便来到了杜姨院子里,今日虽看不见沈溪石,但是也有和杜姨相好的夫人和小娘子来添妆,看着一抬抬的东西往后院里抬。 那抬箱子的小厮步伐滞重,估摸着每只箱子里头都是实打实的东西。 有那暗自在心里看笑话的,看着一抬一抬的箱子往后院里来,不由怔了眼,先前坊间传闻,沈枢相不过是纳杜氏的义女为贵妾而已,碍于杜氏的身份,纳妾礼做的好看一点罢了。 可是眼下看着这满满的三十六抬漆红檀木箱子和二十多担牲口和吃食等物,傻子都看得出来,沈枢相是下了功夫要娶正房夫人的。 谁能相信沈枢相放着满汴京城的勋贵之家的小娘子不要,当真愿意娶一个小小的商户女? 等三十六只箱子和二十六只担子都抬到了后院里头,从没见过赵地风俗的萧蓁儿笑道:“姨姨,快打开给我们看看新鲜。” 话音刚落,那边自有小女使依着规矩,上前一一打开了三十六抬箱子和食盒,顿时在日光的照耀下,当真五光十色,耀得众人都睁不开眼睛。 两箱子满满码落整齐的束腰银锭,五十两的大锭五层,二十五两的小锭五层,两箱子各色包扎好的茶饼,最上头分别用红纸贴着:龙团凤饼、龙团胜雪、白茶、北苑新春、顾渚紫笋、雅安露芽、临江玉津。 杜氏不由也晃了眼,旁的不说,单那龙团凤饼、龙团胜雪便是精绝,前者一饼值二十千钱,后者一饼四十千钱,这满满的两箱子,估摸也有千两银钱了。 林家给她下聘的时候,也没这般豪奢,溪石当真是举破家之力来娶妻了。 茶饼旁边是两箱子晃眼的金银玉酒器,再接着是四箱子共十六坛酒,每个酒封上都写有名字:羊羔酒、银瓶酒、苏合香酒、蔷薇露酒、流霞酒、玉髓酒、琼浆酒、东阳酒、红曲酒、荔枝酒、葡萄酒、兰芷酒、香泉酒、玉沥酒、蒲中酒、鹿头酒。 另有四季的绫罗绸缎七八只箱子,剩下的便是象征甜蜜白头的四京果: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柿,以及八式海味、十二对牲畜、两担喜饼、香烛鞭炮等物。 夏侍郎府上的夫人看着那堆聘礼,眼眸里寂寂生光,不想沈枢相出手竟这般大方,那茶饼都是御前贡茶,便是这一份殊荣,也是旁人所不及的,怪道贾家、魏家、郑家都想把女儿嫁给沈溪石。 一旁的杨国公夫人笑呵呵地道:“都说‘油麻茶礼’,沈大人这一番倒是我在汴京城里头见到的最实诚的一次,顾姑娘好福气!” 顾言倾微怔了一下,两颊便绯红,杨国公夫人这段话实有出处,盖因种植茶叶必须用种子,故赵国风俗,以茶饼做礼品,暗喻小娘子一旦缔结婚约,便要守信不渝,绝无后悔。一时不由暗恼,她既是答应了,自是不会反悔。 杨国公夫人这是第一次看清顾絮姑娘,前一回杜氏办花宴,她来得迟,顾姑娘落了水,并未见到。 此番见她一身茜红色锦缎描花长裙,满头雅青发丝梳了一个朝花髻,只戴了一根赤金红宝石芙蓉簪子,手腕上是一对乳白色的玉镯子,盈盈立在杜氏身后,当真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有倾城之貌,又不乏端庄淑静,心里一时倒有些遗憾那般决绝地打消了儿子的念想,这姑娘也只是出身差了些,人品模样,倒是越过了先前与沈溪石议亲的几个。 若是叔岱真心喜欢,她怕也是不忍心让他连一点念想也没有,叔岱毕竟也是少年情窦初开的时候。 杨国公夫人在打量顾絮,夏夫人也在打量杨夫人。 杨国公夫人不从财和权字上头来夸,单是拎出来沈溪石对于顾絮姑娘的情谊,倒是让一旁的夏夫人高看一眼,有这般明眼的夫人在府中坐镇,若是自家小姑子嫁过去,哪怕没有夫君的宠爱,也定然能够维持着正妻表面的尊荣,也不会过得很差。 那一点前几日才被自家夫君熄灭下去的小火焰,又“扑哧扑哧”地在夏夫人心上滋长,再看向杨国公夫人时,眼睛里便带了点灼热。 各家夫人或是摘了一个镯子,或是拔了一根发簪下来,也有事先备好玉如意的,也都往另外备着的一只大红锦缎铺垫的托盘上放,算作给顾絮姑娘的添妆。 临走的时候,京兆尹荣夫人和杜氏低声道:“有一事,不知当不当告诉杜姐姐,不说的话,我心里又有点过意不去。” 杜氏笑道:“无妨,荣夫人但说便是!” 荣夫人这才悄声道:“我家官人说,这些天里,汴京城的茶楼酒巷,隐约有人传顾小娘子是寡妇,又有说原是来京寻未婚夫婿的,被沈大人看中,便用了抢的,还让姐姐来给顾姑娘镀个金身,杜姐姐心里有数才是。” 荣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