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噗通
这是尤伽第二次来星尽衡海，是苏芷幽第一次来星尽衡海。 他们从来不敢想象，师尊这般孤傲清冷的上神，居然散仙化仙打麻将……在此之前，他们脑海中的星尽衡海，就是众所周知定律之中的星尽衡海…… 但绝不可能，师尊会在打麻将！旁边还有一只小白兔和一只小白猫咬他衣角……居然会有小动物敢靠近师尊身边？不，师尊还让小动物咬他衣角？不对！为什么师尊会在打麻将？ 傅玄意的模样似乎还不能接受师尊打麻将的事实，还是傻眼的表情，却已经在隔壁用法术烧水泡茶……明昭羽看到有这么多人陪自己玩，像个小孩子似的，君柏眠弯腰抱起刚刚在啃温书澈衣角的小白猫，将小白猫抱在怀里……越看越诡异。 “碧萱，你先打，累了再让子恒打。” 尤伽看看在他们背后的大榕树和远处那片散发着银色流光的海，想当年差点就真的想过去了，很久以后他才全然明白，自己没那个本事，心想师尊放养就算了，连带徒弟这种事都外包出去，不过陪明昭羽打打麻将，倒是省很多事，毕竟是自己师弟嘛…… 想着想着，尤伽拿起地上的桃叶，用力扔进衡海之中，仿佛还听到远处噗通的落水声……傅玄意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衡海，再看了看师兄，又再看了看衡海，温书澈开口道：“璟儿，捡回来。” 这…… 尤伽点点头，对傅玄意笑道：“师尊叫璟儿捡回来。”他笑起来无辜的程度，和君柏眠怀里的小猫一模一样，小猫满脸无辜表示那位上神哥哥的衣角不是自己咬的。 明昭羽已经若无其事开始掷骰子，苏芷幽还眨巴着眼睛，以为自己内伤没好，错过了什么，一边想一边开始熟练码牌打麻将：“白板。” “六筒。”君柏眠一手摸猫，一手摸麻将，完全进入状态。 傅玄意指指自己又指指衡海：“我？衡海？我？衡海？” 苏芷幽想帮他说话，便旁敲侧击道：“不是有个说法，过了海便是神仙，传说很多修士想走捷径，渡海登仙便葬身于衡海么？西。” “碰，”明昭羽的瞳孔之中闪过一丝诡异的蓝光，“捷径定然不好，又没让他一定要过去……二万。” 傅玄意知道自己今天肯定要下一回衡海了。 “大师兄……” “我只是菜鸡元婴。”尤伽的语气之中有点幸灾乐祸。 “师妹……” “……我内伤没好……对吧？” 最后的目光看到温书澈打出一只八万之后，傅玄意已经不敢开口，和明昭羽君柏眠压根不熟，口都懒得开，硬着头皮，往那片泛着闪闪流光的暗海走去，安慰般自言自语道：“多一道天魂嘛，不会死的嘛，对吧？” 明昭羽看他走远，悄悄补充道：“也不是不可能……” “诶……”君柏眠瞪了他一眼。 苏芷幽感觉君柏眠和明昭羽不对劲，问道：“两位前辈，星尽衡海究竟是有什么玩法，三师兄必然不会有事，否则大师兄也不会把桃叶扔进去对吧？” “小姑娘想知道啊？我这性格最不懂拒绝女孩子了……”话还没说完，君柏眠扭头瞪着他，脸上依旧是平常那副温柔的笑容，尤伽看着有点不寒而栗。 “还是我说吧，”君柏眠瞪完他，便恢复平素的神情，明昭羽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过了这片海确实就是登仙，傅仙长可以连跳两级，但上神的意思不是想让他登仙，是想解决神兵。” “东。”温书澈点头承认。 君柏眠继续温和道：“能开神武化境也不能解决桃叶的事，重新开也不能开桃叶专属的神武化境，那便需要桃叶在神武化境之外认同这位主人，能渡衡海便能得到神兵的认可。” 确实现在只有星尽衡海能做到这点，怪不得温书澈宁可在这里陪明昭羽打起麻将…… 尤伽远远看着衡海的方向，一片星光茫茫，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前辈，子恒猜想，能渡是一回事，天界要不要是另外一回事。” “对啊，又是八万，”明昭羽理所当然道，“天界早就在防着星尽衡海，哪怕是眠眠过去了，也是直接诛神令，然后扔回海里。” “自摸。”温书澈淡定推开自己的牌，清一色对对胡。 “十番，”君柏眠的极乐天富到流油，掏钱掏得很干脆，似乎恨不得直接送钱似的，“如果不是你天天去天界抢劫，可能天界也不会在那边设诛神令。” “那东西不是很好躲吗……诛神令都诛不掉我这散仙，看来用处也不大嘛……” “天界很菜的。”温书澈淡淡道。 苏芷幽听得糊里糊涂：“去……去天界……抢劫？” “对！”明昭羽仿佛炫耀一般分享道，“有兴趣吗？我带你去天界抢劫玩玩！他们可菜了。” 还没等师尊开口，尤伽便道：“碧萱，抢劫打两百戒鞭。” 苏芷幽马上说：“大师兄你别蒙我，我和三师兄抄过的，抢劫凡人和玄门修士才是两百戒鞭，没说不能抢劫神仙。”尤伽顿时语塞。 明昭羽连笑几声道：“有前途！回头求你师尊，给你开个私掠文书，我带你去明抢！” 温书澈瞧一个徒弟脑子不好，另一个可能是内伤到不想动脑子，便道：“子恒，你说。” 尤伽宠溺地揉揉苏芷幽的脑袋，推理道：“闲情子前辈单纯只是想要钱，大可以直接打劫君宗主，或者收星尽衡海的门票，何必亲手去打劫天界呢？想必是为了其他事。”他说打劫君宗主的时候，君柏眠的眉毛似乎微微跳动一下，却又要强撑住自己的仙风道骨姿态。 “聪明……我的八筒！碰！”明昭羽的眼神意味不明。 星尽衡海那么大……就只有衡峰道尊和明昭羽住着，君柏眠也不是常常过来，尤伽不敢多问。 明昭羽高兴地晃着肩膀，嘴角笑得都露出虎牙：“打完麻将再跟你们说我以前去天界怎么被玩到拖黑名单的。” “三年内我不想和你打麻将。”君柏眠又瞪了他一眼。 说起星尽衡海，除了这片海，还有明昭羽去天界打劫的故事，其实还有关于妖族起源……说起来，以前的小动物智商很低，哪有可能无缘无故会修炼，还能成了精怪修出人形？全是机缘巧合，说白就是运气好。 运气好的概率太低了。 明昭羽和衡海道尊没有孩子，所以他们养了很多小动物，猫猫狗狗兔兔羊羊，但小动物短命，神仙长命，明昭羽就经常去天界打劫仙丹，或者说是明抢也可以。 直接赐予很多小动物“机缘巧合”，他手上的小动物成精众多，逐渐衍生出妖族……明昭羽这胡来的性子，无缘无故弄出了一个新族群，让天界有借口直接下诛神令，必须要把他诛得灰飞烟灭……所以哪怕渡了衡海，也会被诛神令诛杀。 君柏眠的大哥和明昭羽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曾经衡海道尊和君柏眠的大哥有过娃娃亲，但君柏眠的大哥天生一副放荡不羁爱自由，和明昭羽是一对最佳损友，闹着把婚约解除了，后来明昭羽也名正言顺和衡海道尊结为道侣。 君柏眠比明昭羽和大哥小了十多岁，有衡海的时候，君柏眠还只是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大哥死得早，明昭羽像是他半个哥哥一样。到君柏眠人嫌狗烦的年纪，明昭羽嫌他整天太烦外加精力过分旺盛，直接就做了一个缺德的决定——将丈母娘家祖传的麒麟族藏书阁送给他。 现在君柏眠有上古麒麟族藏书阁做底牌，虽然只是化仙，谁没事都不想惹他，而明昭羽虽是散仙，明显他想成神不过随便玩玩，毕竟衡峰道尊还不到二十就成仙，作为她的道侣，要不要成神成仙，都是信手拈来的事。 说到衡海边上，傅玄意眼中，衡海就像是一锅修士沉尸的骨头汤，是个正常人也不会想下去，现在明显是师尊授意了的考验，否则懒进骨髓里的温书澈，怎么会单纯出门打打麻将？ 海岸线一望无际，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开端，傅玄意还没蠢到会想将衡海的水倒干净，他先用分水术看能不能辟出一条路，明显，不行……只能老老实实真的下水找。 星尽衡海的可怕，像是一个火山口，明知道所有人下去都是死，都会被熔岩吞没，却不得不也下去，抱着一丝希望，期望自己是他们以外的人。 很久很久以前，当星尽衡海还没被遮天蔽日的大树缠绕，一个白发的少女看着冰蓝色的海水和雪白的浪花，对明昭羽说：“我不去了。” 傅玄意闭上眼睛，便看到少女的背影，他连续眨了三次眼，果然站在这里，似乎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曾经发生过的事，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而明昭羽一身白衣，一只眼睛变成了和海水一般的冰蓝色……